小邪,妳可以抱着我睡(GL)
一路沿着扶手残缺生锈的楼梯上行,白幽的表情都没有变化,那始终如一的微笑,即使挂着莫名其妙的泪痕,依然会让朱邪怀疑,她是不是患有另一种只能微笑的面瘫。 推开拿湿纸巾卡进门缝才能关牢的房门,走进昏暗的毛坯,看清扔在地板中央的床垫,白幽才有了反应:“你这里家具也太少了。” 朱邪皮不笑rou也不笑:“怎么,住不下去?” 她掀起盖在床垫上的床单,用力一抖,铺在地上,没想到白幽赶在她坐下前抢占了地面,“我想睡地铺!” 烂尾楼虽然残破,却丝毫没有有利于通风的条件。通风好的地方蚊虫更盛,整个屋子里挨哪儿哪儿都带着闷热的潮气,隔着薄薄的床单,竟只有水泥地传来了凉意。 常年住地下室的白幽极富经验地笑了:“我怕热。” 她一说,朱邪立刻也察觉到睡地上的好处,压住床单不肯挪动:“我也怕。” “一起呀,我体温低,你可以抱着我睡觉。” 朱邪弹射起立,眼中需要焚毁的东西又多了一件床单。 白幽没见过她局促的样子,还想看更多,当机立断追问:“洗澡也挺热的,要一起吗?” “好啊。”气势忽然一转,朱邪俯身,用自己的身影压着她说,“你那些脓包可不好清理,我是专业的。” 这下轮到白幽僵在原地。 如果不再扮演病人…… 第一次见小邪,在母亲的葬礼上,她只留下一束朝生暮死的花,那是她给mama的东西,自己不能动;第二次见小邪,在父亲的葬礼上,她偷走父亲的骨灰做成一板烟花,那是她送给小邪的死亡,小邪还赠自己的烟花。 只有死掉和快要死掉的亲人才能让小邪回家。 如果不用病情掏空小邪的钱…… 母亲说:“你不好好准备高考去打什么工?你也想学她抛弃父母离家出走……jiejie?不是jiejie,我说的是邻居家的不孝子,你没有jiejie!你个高中生要什么零花钱?来……父母先帮你存在银行里生利息,等你将来嫁人要买车买房,父母自然会出钱。跑出去受苦干嘛?在家好吃好喝给你供着。你李姨家的小孩硕士毕业都找不到工作,最后还不是回老家当老师了?” 小邪有了钱,就会越走越远,在外面受苦,永远不回家。 “喂!喂,白幽?” 珊瑚触手般的绒布打在额头上,白幽才放开蜷缩成一团的身体,接住女人臂弯滑落的浴巾。 浴巾后面,小邪又用那种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戒备地望着自己,和印象中时常消失的童年玩伴,一点都不一样。 那个小邪没有这种眼神,她很少质疑自己,哪怕质疑,质疑的内容都不会超出自己的想象。 可是现在,她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小邪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说那里站着一个小女孩?你病了,孩子,我们都看不见你说的那个人。”刺耳的耳鸣一刹贯穿脑仁,白幽死死按住双耳。 直到朱邪再次开口,那种声音才渐渐消退。 “新浴巾,自己去洗。牙刷有多的,没拆封呢,挂在洗手池旁边的塑料袋里,牙缸暂时没有,你先用手捞着。新开一管牙膏,别用我的。” 想用也不可能用到。 白幽扫一眼朱邪护在怀里的洗脸盆,和里面东倒西歪的洗漱用品。 白色的盆壁像一道冰封的围墙,严明地分隔了她口中的你和我。 艺术家的心不可能不敏感,但白幽擅长屏蔽自己的敏感,几秒过后,她缓缓松开捂住耳朵的手,遗忘了一路走来刺遍全身的种种隔阂。 “我去洗澡,你去哪里?” “我已经洗完了,当然是先睡了。没有多的睡衣,你穿今天这身凑合一夜。” 白幽这才发现垂在她两肩触角般湿淋淋的黑发,正滑过睡裙的吊带,在胸前晕染开缕缕浅白色的水印。 小邪穿白色也很好看。 睡裙不会留给人白衣天使的印象,倒像一个伫立在夜灯下等待拥抱的雪人。 雪人背过身躺下,不给她再次拥抱的机会。 “吹干头发再睡哦!”白幽亮起甜蜜蜜的笑音,哗啦一下掀开卫生间的门帘。 朱邪枕在胳膊上,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令人琢磨不透的meimei。 好像很依赖她似的,好像很关心她似的,好像很……喜欢她似的。 她开始怀疑,她是第三类——已经演到忘我的骗子。 谁会对一个只见过三面的网友有感情?这种感情,是诈骗犯对榜一大姐的感情吧? 要是有冰箱就好了,想嚼老冰棍。 朱邪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布局,算到白幽的第九十九种死法时,床边忽传来困兽般痛苦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