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里的总裁与黑帮的恐吓
如果自己死了,白幽是唯一合法的遗产继承人。 朱邪攥起拳,把rou干塞进防晒服的左口袋,并不打算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对这个突然露出马脚的对手,她没多少了解。 只听说她没参加高考,高中毕业就一直在丧葬店打工,不久后母亲去世,没留下多少动产,她变卖房产自己盘下家丧葬店,住在店里,可客户太少,一直在亏损,“确诊”艾滋后彻底倒闭。 告诉朱邪这件事的远房亲戚,都说她是被恶鬼附体才会偏离正道,克死生母,破财招灾。 二十一世纪,科学精神还没光顾过他们不值钱的脑子。 朱邪揣测,白幽拿她的钱,很可能是为了给丧葬店补窟窿。 “你不是搞丧葬业的么,怎么还兼职当屠户了?” “屠杀才是我的本职。”白幽笑眯眯眨眼。 呵,诈骗才是你的本职,朱邪在心里骂。 被长袖长裤捂了一天的白幽,终于在公交车的空调里缓过劲,整个人越来越兴奋,下车时一步跨下去,回头用催促的眼神找朱邪。 等会你就高兴不起来了。朱邪把双手插进裤兜,闪身进森林,走在前面带路。 直到烂尾楼露出阴森残破的躯壳,她才好整以暇地转回头,观察白幽的反应。 “你现在……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是啊,为了给你付医药费,jiejie已经花光了存款,只能搬到这种地方了。”朱邪摇摇头,“这里的条件肯定比不上医院,你将就一下。” 最普遍也最有效的精神控制手段:道德谴责。 白幽并没有露出她预想中的,心虚或得意的神情,只是蹙起鼻头嗅了嗅,“好香啊”,说着又抓住她的袖口,兴冲冲要往前跑。 朱邪没闻到任何味道,也没有甩开白幽的手——脓包是假的,她的体力也不像患有任何疾病的样子,基本可以排除真的患有艾滋、只是夸大了病情的情况。 换句话说,不用担心暴露被感染。 然而,这件被她碰过的超薄防晒服,有必要和医学垃圾用同样方式销毁。 朱邪嫌弃地瞅一眼袖子,额头忽然捧上柔软的棉布,后退一步,浓烈的栀子花香铺面而来——烂尾楼下,数根木竿支起回廊似的晾衣绳,大片色彩斑斓的布料瞬间屏蔽了荒郊野岭的幽寂,在月光下流淌成起伏的香海。 今天是住户们晾晒被褥衣物的日子。 她还真是,没法不喜欢这个地方。 “小邪,你现在的笑是暖色调的,和屏幕里看到的不一样呢。” “天生面瘫没有表情,下次玩手机,记得打开护眼模式,有你想要的暖色调。” 想把她捧杀成温暖的长姐? 呵,温暖可不是什么好词。 人善被人欺,越是温暖的人,越招冷血的吸血鬼。 夸奖是吸血鬼绑架人的方式。不被吸血鬼榨干温度,就无法维持温暖的名号。 朱邪掀开挡在脸前的两片床单,想起白幽铺满粉底的青白色的脸,和过分灵敏的嗅觉,愈发觉得这个meimei是货真价实的吸血鬼。 穿过最后一层床单组成的帘幕,眼前的情景让朱邪也不由吃惊。 烂尾楼外围多了一道正在修砌的围墙,只有三米宽,堵在原本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外。 楼内眼熟的中壮年几乎都围在墙边探头探脑,人群中央是个戴着粉色清洁手套,正在往墙上抹泥的中年女人,头发整个包在防护帽里,看不出发型,颈侧粘着零星几点已经干涸的泥浆,佝偻的背影像猴子一样。 只有莫慈一人面对朱邪这边——她站在墙内那侧,胳膊搭在已经垒好的墙头,专注地盯着砌墙的女人,偶尔矮下身去捡一块砖,帮她垒在还没砌好的凹坑里。 比起突然揭开谜底的,别人家的老婆,更离奇的是,砌墙工双腿间夹着一双挣扎不休的腿。 顺着被破布裹覆的腿往前看,只见类似人类腰肢的部分,悬空趴着,被四面的砖围拢砌进了墙里,看不见的上半身,大概在墙的另一边……被莫慈用脚踩着,只能听见微弱的呜咽,和登山鞋硬鞋底碾动的声响。 “就是这个!好香……”血的香气。 白幽没有掩饰咽唾沫的声响,朱邪以为她还在说身后洗衣液的味道,没有理会,拨开人群走到墙前。 “好久不见啊,大忙人。”莫慈默契地没喊她的名字,“带朋友来玩,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朱邪用询问的眼神往墙下扫一眼。 这该不会是……翟昇吧? “是,就是你想的那个人。”莫慈的脚猛一踢,隔着高高的墙体只能看见她宽阔的肩膀被带得一震,“人已经晕了,你可以说话了,医生。” “你们当初让我救他,不是为了玩死他吧?”朱邪微微踮起脚,越过墙头只看见一颗跌进土里的脑袋。 “差点又让他跑了,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求生欲,这就是钱能带给人的动力吧?” “你还记得是为了钱啊,把他玩死了,你找谁要钱?” 砌墙的女人就站在朱邪身旁,闻言隔着防尘帽挠挠头,“老莫,要不我敲掉几块砖,把他取出来?”说着就拿起了靠在墙上的铁锹。 朱邪抬手按住女人的胳膊,莫慈的瞳孔瞬间提防地瞪大。 “砌都砌了,也不差这几分钟。”朱邪松手,压低声音,“陪我演个戏。” “白幽,来!给你介绍下我们老大。” 几分钟后,烂尾楼众人的脸都僵了。 憋笑憋僵的。 她们知道朱邪之前就在演“被黑恶势力绑架的医生”,却不知道她做戏还能做两套。 短短几分钟,翟昇面前那个为爱殉情误入歧途的单身男宝妈,摇身一变,成了加入黑社会为meimei筹款治病的穷苦人。 好坏的女人。 好喜欢。 众人并不认识白幽,也不知晓她们二人间的私人恩怨,然而与她们结盟的只有朱邪一人,自然不会拆穿她的表演。 甚至还有些期待被她忽悠来的“meimei”的反应。 这个打扮得干净得体,只是莫名蒙着脸的年轻女人,怎么看,都像个娇生惯养的乖乖女,正该处于沉浸恋爱幻想、爱看肥皂剧的花季,哪里经受得住如此冲击视觉的场面? 介绍是假的,向白幽展示同伙残忍的刑讯手段,才是主要目的。 她会恐慌、忌惮还是后悔?朱邪也很期待。 万众瞩目间,白幽蹦蹦跳跳绕过墙体,走到对面,和形如劳改犯的莫慈握个手,然后弯起笑眼,转头问:“你最喜欢他身上哪部分?” “它?”朱邪无法判断她眼中此刻的笑意,是天生的虚伪,还是强装的淡定。 “这个男人。”白幽微笑着往下指指。 “哪里都不喜欢。” 白幽忽然抬起双手,用力捂住双眼,在众人以为她终于要惊叫、呕吐或哭泣时,她不负众望地大叫了一声。 “丑死了!别把这种东西摆我们家门口!”说着嘟嘟囔囔转过身,撞开莫慈的肩膀走向烂尾楼的楼梯,“垃圾应该进回收站,选错材料是做不成装置艺术的。恶心!看过黄昏的眼睛都要瞎了,小邪送我的可乐都要吐出来了。” 想到可乐,她不负众望地哭了,捂着涟涟泪眼回头,像是不敢再看她口中奇丑无比的东西,“小邪,咱家住几楼?你快过来……带我走。” “你这meimei……什么路数?”莫慈揉着肩膀小声问。 被撞一下,还挺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