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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但会让人心理不适。甘棠看着看着就想起来,高三那年有个同年级的学生从五楼跳下,摔成高位截瘫。老师学生们给她家捐了钱,嘴上都在念着,能捡回来一条命真是太好了。可甘棠觉得一点也不好。想到这里,她手心渗出一点冷汗。她把窗户关上了。这个世上绝大多数失眠都源自思维驰骋不受控制。简单来讲,把头脑放空,就能很好地得到休息。甘棠想,这么说的人,肯定相信人拿一根绳子高高拉起,就能把自己高高吊起,吊离地面。她擦去手心的汗,抓起桌子上的药瓶。药瓶有两个,褪黑素和维生素B6,是白天的时候甘瑅摆在这的。“你不想吃安眠药就吃这些,只是简单的补剂。”面对她的默然,甘瑅一字一顿地补充,“没有成瘾性。”甘棠惯常用沉默来表达抗拒,对于不怎么亲密的人,这招非常有效。但对于甘瑅来说,这只不过是一种默认的退让。哪怕他无视规则,继续侵入,她也很难生出什么更有效的反抗。他从很早以前就看穿甘棠的这一弱点,那时的他断言她不会幸福。被她纳入安全范畴的人,非常容易伤到她。甘棠不喜欢安眠药,她讨厌药物起效时意识失坠的感觉,那会让她感到非常的……向往。但她还是拆开药瓶包装,按照最低用量,把药片吞下。服药的时候,甘棠感到隐隐的挫败,仿佛又输给了甘瑅一局。这像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他做的优雅得体,面面俱到,她却节节败退,输掉了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甚至对着这张曾觉陌生的脸,也越来越习惯于叫出曾经的称呼。甘棠默念着“小瑅”,脑子里一点点勾勒出那张少年中性纤细的脸。药效渐渐上来,她的头脑一点点漫进知觉麻痹的漩涡,并非失速的坠落,而是温柔的沉陷。意识消失在黑甜梦乡的一瞬,她仿佛听见甘瑅轻声问,“姐,你究竟想要什么呢。”那声音似乎属于十五岁的少年,又依稀来自这个十九岁的他。第二天,甘瑅提出要出门散步。甘棠想拒绝,被甘瑅一句话说服了。准确来说,是一个动作:他掏出手机,调出天气预报。接下来的几天,清一色的雨天,其中有两天是雷雨。甘棠欲言又止,她想说雷雨天对她来说已经没那么可怕,但她想了一下,又把话咽回去了。她没有义务给甘瑅解释。甘瑅说他想去从前熟悉的地方走走,甘棠没说什么,脸上浮现一点讥诮。“那就走吧。”她说。小学早已并校,清空的校舍没能等来新的使用者,后续施工改建也遇到纠纷,就连堆放在cao场的水泥沙堆都显出沧桑的痕迹。城市的街景日新月异,很难找到昔日的模样。一排排新楼建起,堆砌出虚假繁华。还有堤坝。甘瑅走后不到一年,整条河流,包括堤坝沿岸全被重新治理了一番。曾经濒临干枯的细流化作宽广水域,堤坝翻修重建,随处可见崭新石椅,年久失修的小公园推翻改建成一片花园草地,几十米开外的不远处则新建了个半环形的音乐喷泉广场。甘瑅忽然明白甘棠为何不愿来了。这里被整修得很好,只是不再属于记忆里的一部分。在那个时间点,对甘棠来说不啻又一重抛弃。甘瑅跟在甘棠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假如那时他没离开,他们应该会成为第一批观赏音乐喷泉的人。他们会手拉手,一级一级走下广场石阶,在某个位置坐下,也许会依偎着,也许他会趁着夜幕之下,人群嘈杂,忍不住亲吻她。新的回忆总会覆盖旧的。但那些都是假设,现实是——甘棠忽然站停了,甘瑅险些撞在她背上。“是菀菀。”甘棠看着广场前方,体型娇小的女孩跟在一个年轻男孩的身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并不怎么融洽,男孩一直在前面闷头走,杭菀菀小碎步跑跟在后面追。有几次差点抓住他的手,却又被甩开了。哪怕再意气风发的女孩,在感情里卑微的模样都不够体面。甘棠觉得有些可悲,她想起她的母亲。她下意识想要开口喊住女孩,“杭——”甘瑅忽然捂住甘棠的嘴。他的掌心温热,覆在脸上时带有一点潮湿。“嘘。”他说,“我不想见以前的熟人。”甘瑅低下头,他的吐息打在耳垂,带有温度的潮气一点点蔓延过来,淹没思绪,甘棠的头脑顿成一片空白。他们的身体不知何时贴在一起,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越过衣服,浸染而来。或许一同浸染而来的,还有别的东西。应着心跳,战栗,回旋上升的暧昧气流,那气流的触须碰触神经末梢,卷起不受控的麻痒。甘棠的后颈渗出冷汗来,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她想不起来。同甘瑅重逢以来的这小半个月,他们绝少肢体接触,以至于很难探查明晰的界限。一颗心急剧下坠,身体却完全相反,以战栗表达喜悦。甘棠竭力藏起所有异状。“放手。”她咬牙切齿。甘瑅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撤身,可甘棠动作更快,手落在他胸前,一把将他推远。甘瑅没有防备,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姐,你推我干嘛,我只是不想跟熟人打招呼。”他满脸茫然,似是完全想不到甘棠的突然变脸。甘棠内心深处的羞耻被他的这一声“姐”勾挑得愈发浓重。“你靠太近,热死了。”她皱着眉,满脸嫌弃,只除了一侧耳垂不自然地泛红。“哦。”甘瑅轻轻应了一声。甘棠以为他消停下来了,却不想甘瑅沉默不过几秒,就轻声问,“姐,你的恐男症还没好么?”甘棠只觉大脑嗡的一声。禁区4为什么他能这么理所应当问出这种问题。“想知道,所以就问了。”甘瑅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太多情绪,“干嘛要这么惊讶,这秘密还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不是吗?”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虽然现在天色已经暗下去,他们所处的这一块区域算广场偏僻的外围,但仍时不时有人从附近走过,只能像悄悄话般压低声音。只是,声音一旦压得这样低且含糊,听起来就不可避地显得暧昧,仿佛于广场喧闹之间交换最不可告人的秘密。甘棠潜意识里并没有将当年那个交换秘密的少年同眼前这个形象彻底归结为同一个人。她也很难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