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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地上死去的、自己唯一的儿子,嘴唇颤抖几下,竟没说出话来。延平郡公面色顿变,推开挡在自己身后的人,大步到了那草席前,却见草席上躺着一个年轻郎君,衣衫锦绣,面色泛青,那两只眼睛正死死地睁着,里边儿爬满了怨毒与不甘。不是别人,正是蒋六郎!这个侄子虽然爱惹祸,也不务正业,延平郡公其实不怎么喜欢,但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会愿意见到他死。骨rou相连,这不是开玩笑的。悲愤使然,他一时竟没说出话来,身体摇晃一下,怒然转向谢偃,冷笑道:“令公,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年迈的赵王慢吞吞的挪到了那草席前,垂眼看了一看,忙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郡公,你认错了,”他脚步慢,语气也慢:“府上六郎我见过,不是这等模样。”永仪侯与京兆尹齐声笑道:“正是如此。”“……你们、你们!”指鹿为马这样荒诞的事情,居然眼睁睁的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延平郡公觉得荒唐,觉得滑稽,他简直想大笑三声,却又拼死忍住了。“我家六郎生的何等模样,你们都不曾见过吗?现下躺在这里的,难道不是他?!”户部、工部、吏部几位尚书俱在,与左仆射余章与侍中董允先后上前去查看了,又纷纷劝道:“郡公,你老了,眼睛也花了,难怪看不真切,那分明不是蒋六郎。”那不是蒋六郎?不,那本来就是蒋六郎!只是他们不能说,不敢说,又或者是不想说!事发突然,谢家没有任何准备串通的余地,但是当对上蒋家这样太宗文皇帝时期便得封郡公的家族,他们都毫不犹豫的站在了谢家那一边。即便是为此指鹿为马,混淆是非。好啊,真好!延平郡公只觉心中似乎有一把烈火再烧,灼热逼人,烧的他五脏六腑都要化开,烧的他目眦尽裂!心中怒极,他反倒大笑起来,笑的几乎直不起腰。永仪侯在侧,见状皱眉道:“郡公,你笑什么?”“我笑你们蠢,笑你们蠢不自知!”延平郡公冷笑道:“你们以为今日站在谢家这边,诋毁蒋家,便是对的吗?恰恰相反,这正是取死之道!”“李兄,”他不再多说,转向许国公,喝道:“此时不动,更待何时?”许国公哈哈大笑,高喝一声“动手”,便有李家仆从扬手释放出信号,众人眼见那道红烟冲天而起,心下不免有些忐忑,场中一时慌乱起来。谢偃眉头微蹙,道:“延平郡公,意欲何为?”延平郡公嘿然不语,许国公则震声道:“今上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宗亲,杀母屠弟。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理当匡扶新君,承继大统!”户部尚书当先喝骂:“逆贼安敢有此狂言!”“丁大人,你最后再说几句吧,”许国公抬头看了看天,悠然笑道:“这个时候,蒋将军、徐将军还有家弟,想必已经控制皇宫,迎接新君去了。”“还有谢大人,”他转向谢偃,语气中带了三分讥诮:“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只怕也魂归九泉了。”谢偃轻轻颔首:“能将这几人凑到一日轮值宫中,也是本事。”“还要多谢谢家的喜宴,”延平郡公咧嘴一笑,大抵是因为方才受了刺激,神情有些狰狞:“若非如此,我们怎能如此轻易的将满朝勋贵一网打尽?”话音落地,便听军士入府的脚步声传来,那两人对视一眼,得意大笑,连带着两家女眷,面色都愈见光彩。马蹄声达达传来,由远及近,似乎只在一瞬间。延平郡公与许国公愈加得意:“是报喜讯的人到了。”二人忙不迭迎上前去,翘首以待,却见骏马飞驰而至,人还未至,银枪便先到一步,其上挑两颗人头,双眼圆睁,死不瞑目。来人面容冷峻,盔甲沾血,还未近前,便觉英武逼人,正是林崇。“旻儿!”“阿峰!”延平郡公与许国公齐齐变色,失声呼唤,一时如遭雷击,僵立当场,早先有些得意的女眷,更是面如土色,惊慌不已。林崇先一步下马,身后又有人至,却是皇帝身边的内侍监衡嘉。他像是没瞧见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笑吟吟的向谢偃道:“令公安好?”谢偃含笑道:“人逢喜事,自然是好。”“长安有逆贼作乱,幸而陛下蒙上天庇佑,早知其心,现下已然抄没其家,只缺了来此行宴的几个。”衡嘉目光往面无人色的延平郡公与许国公身上一扫,笑道:“令公府上的喜酒,他们怕是吃不成了。”谢偃转向那二人,惋惜道:“同朝为官多年,实在是有些遗憾。”衡嘉笑道:“自作自受罢了。”谢偃又叹口气,邀请道:“内侍监是否要来吃杯水酒?”“不敢当不敢当,公务在身,实在不敢久留。”衡嘉谢过他的好意,又道:“陛下说,此辈大逆不道,不必经过刑部、大理寺会审,今日午时三刻满门抄斩,这时辰有些紧,咱家得去监斩,实在是走不开。”“现下都午时一刻了,”谢偃瞧了眼更漏,忙道:“内侍监去忙,若再拖延,只怕要来不及了。”衡嘉哈哈大笑,一摆手,令人将那几家人带出去:“令公,就此别过。”话到了此处,延平郡公与许国公如何不知皇帝早有准备,再想起自己原先约定的午时起事,真觉得讽刺至极。更令人心伤的是,为此拖上了全家人的性命,从老母到小儿,只怕无一能免,即刻赴死,岂不悲凉!并不是谁都能坦然面对死亡的,那二人更不是,望向妻儿时,禁不住潸然泪下,悔痛不已,七尺高的汉子,哀恸之际,竟然泪如雨下。谢偃目光在蒋、李两家人面上扫过,却没有分毫的怜悯与同情。今日之事,死的若不是他们,便是谢家,他没有这样软的心肠,去可怜这些原本伸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