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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修士

    寒山修士

    聿字家族被冠上了叛宗的名号。他们被驱逐出了本家,离开了古宅。

    今年的歌苑节照常举办,江行道伏案提笔,谱曲作词。

    即使心爱的女子是聿字家族里的人,他对她的思慕也未曾停止过。

    他想在歌苑节里通过赛歌,来倾诉对她的爱慕之情。

    唱词写到最后一句,门外响起了急匆匆的敲门声。

    这声音仿佛是要将门都给敲倒了似的,江行道不得不起身去开门。

    前段时间,城镇里不断涌入黑化的残影,寒山上的修士们纷纷下山为民除此邪祟。

    近日,伤害百姓的残影越来越多,江行道一听这敲门声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他打开门。

    “怎么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修士一手扶住门框,微弯着身子喘着粗气:“邪祟……邪祟又涌上山来了……!”

    真是猖狂至极!

    江行道心中一愤,转身回到卧床边,取下挂在墙上的七星宝剑。

    他往门边跨了两步,又顿住匆匆的脚步,回身来到香炉前。

    主副成卦,综判事经。龙形香炉又称香龙,燃香人能通过香的燃势,来预测未来的发展。

    江行道取来一炷香插进了香龙里,主香和副香形成了布局。香龙中燃起一缕忽明忽暗的烟。起烟时烟形纠缠,旋绕而升。

    江行道蹙起眉,心中暗想:此走势暗喻凶吉难料,邪祟难除……乃不祥之兆……

    尽管预兆如此,江行道还是握紧了挂在腰上的剑柄,跨出了房门。

    “走!”

    守在门边的小修士被江行道的气势所鼓舞,原本担忧的模样随即消失了,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与江行道一致的凛然正气。

    一高一矮两道白袍身影直奔山下的城镇而去。

    以前童谣都在传唱“剑求长盛符篆显,雁归山道舍其谁”,可自从百姓发现寒山修士除不尽邪祟后,童谣改变了唱词。

    “繁花尽天地暗,雁归山崇灭苍生。”在寒山上凝神修炼的江行道,隐约听见了山下传来孩童传唱童谣的歌声。

    神跌落神坛的理由只需一个足矣,寒山修士也是同样。

    本是出于匡扶正义、为民除害才下山的修士,如今却因为除不尽邪祟反遭百姓责怪。

    这又是何道理?

    江行道在繁花树下挥舞七星宝剑,凌冷的剑光划过空中飘舞而下的花瓣,无意落在剑刃上的粉色花瓣刹那间被划成了两瓣。

    江行道把剑往背后一收,驻足在原地。

    他下垂的目光落在已经飘落泥地,被宝剑划分成两瓣的小花瓣上。

    他蹲下身,拾起其中一片。

    花瓣尚未丧失水分,他的指腹能感受到花瓣柔软的触感。

    可爱的樱粉色泽亦让他想起了粉面桃花的心上人的模样。

    “卿卿……”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爱称,掺杂着许多复杂的感情。

    他闭上眼,那日下山除邪祟的画面又重新浮现了出来。

    残影中战力最强的属“谣”。不知是讽刺或是什么,这个谣穿着寒山修士的衣袍。

    百姓们见着修士谣都跟见了鬼似的,就连残影也不敢靠近他。

    那日本是寒山修士与聿字家族商定携手除掉修士谣的日子。

    可是寒山修士们与谣大战了几个时辰,也不见聿字家族的支援。

    直至夜幕降临,修士谣索然无味地下了山,空留残败的城镇和血染白袍、伤势惨重的修士们于身后。

    江行道想不通,拥有神赐天赋的聿字家族为什么不来协助他们。

    远处,小修士的呼唤打断了江行道的冥想。

    江行道睁开眼,眼前不再是血染街巷的画面。

    碧空浮云下,飘花乘清风,描尽了此刻盎然的春意。

    他站起身,松开了指尖上捻着的那一小片粉色花瓣。

    花瓣左右摇曳,飘落到了他的脚边。

    “江师伯。”

    小修士恭敬地向他作了个揖,又抬起头。

    “聿字家族又送信来了。”

    “信在何处?”

    “在师尊那儿。听说是聿字家族想再和我们联手除谣。师尊让我来找各位师伯过去商量呢。”

    “好,明白了。”

    江行道把七星宝剑往剑鞘里一收,往正殿赶去。

    为了寒山的黎民百姓,寒山修士家族不计前嫌,愿意再次与聿字家族合作。

    但事与愿违。聿字家族和第一次一样,没有来协助寒山修士。

    残影攻上了寒山。

    混战下,江行道抓住一个看上去与小修士同龄,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他把她关进他的房中,质问她的样子多了许多愤恨与寒心,以往温润的嗓音如今也变得不冷静了。

    “你们原本就背叛本家,现下竟与那……组织勾结,暗害我们,委实可悲可恨!”

    被扔在地上的安宛抓住江行道的衣角,泣不成声地不停摇头。

    江行道衣摆上的暗纹因血迹尤为醒目,但江行道好似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

    “从此我族将与你们势不两立!”

    江行道将自己身上本就破碎的衣袍扬了起来,七星剑在空中将其划成两半。

    就像他在落英缤纷的树荫下提剑划开飞花一样,两片单薄的布片飘飘荡荡落到了他的脚边。

    江行道提剑转身,准备回到混乱的街巷上。脚在跨出房门之前,他回头看了安宛一眼,不忍叮嘱。

    “念你小小年纪不识正邪,还是躲好了,莫要被其他人看到。”

    他眼眶泛红,又低声说了句:“……告诉卿卿,不要再等我了。”

    江行道毅然返回了街上。

    一声剑气相击的声音随着江行道远而坚定的嗓音传进屋内。

    “除不了你,我还伤不了你吗!?”

    那是他对谣下的最后一道决战书。

    屋外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安宛不知道自己在屋里待了多久。

    当修士们的呼声逐渐弱下去,渐渐连人声都听不见的时候,安宛才哆嗦着纤弱的小身子,推开房门。

    从修士院走进城镇,街道四处散落着兵器与残骸。狼藉萧瑟的街道早已与春色无缘了。

    安宛哭红的双眼依旧泪流不止。

    滴滴答答的泪珠滴落在她的衣襟上,晕染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朦胧的泪眼模糊了安宛的视线。她走着走着,小脚踢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件,她感到脚尖一疼。

    她一把抹开眼眶里的泪,这才看清地上断成三截的七星宝剑。

    七星宝剑由七颗玉石镶嵌而成,剑身坚韧无比,安宛想不到会是什么样的利器能折断它。

    她拾起地上碎做两块,本应挂在剑柄上的玉佩,把它捧在手心里,拼凑起来。

    圆形玉佩复原出原本的模样。

    泪水落到了圆环中“沈婵”的字样上面。

    静得只有乌鸦鸣叫的小镇上,忽地传出女孩悲戚的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