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笞爱妾旅人悲异梦 盟鸳侣宋玉赋西风

    宋玉西风

    顺天府北平城,只因一直是前朝的大都,纵然改朝换代,从前井字交织的街巷也仍旧留存下来。燕王就藩以来,更是人流如织,车马往来,隐隐已有北方第一城之势。

    章琰虽自登科后就外任,却并不住在顺天府衙中。他受燕王所重,比起朝廷遣去地方的属官,出入间更似王府的近臣。燕王不仅赠他院落宅屋,连守宅的人也一并赠给他。卞氏跟章琰的时候,他已经很受燕王的信任,通身上下,不剩下一点旅居之人的荒芜。

    卞氏生得高而白,杏眼,大概是因着进过燕王府、又为燕王所赐,面容间凭空有些朝鲜两班女的模样。她也爱穿有马尾撑的裙子,进章府后,被提了几次,才终于改掉了。其实章琰日常起居,并没有许多南人的旧俗,多是以简便实用为上,但是卞氏偶然与他提起北狄、边贸,只那一次,她心中忽然明白他是不喜欢的。

    燕王赐的院落小而聚气,中庭种着银杏。卞氏刚来章府时,每日在二门上等章琰散衙,过了一阵子,时不时就走到前面去等。她心里知道她是做小的,但正好借着机会放肆。她喜欢迎他下衙。

    银杏叶渐黄的时候,有一日,章琰直至暮色西垂,方回府来。他回来得晚,卞氏就知道他为燕王所召,或者去营卫中,或者在王府,他不怎么提,但总是很倦累。

    她早早使人备好了热水,也没有留在院中,只是待在房中守着水等,无事做,就慢慢地吹笛。吹曲笛她是早会的,进了府中,才开始吹南曲的调子。章琰回府时,她正吹到一首“嘉庆子”,他进屋来,瞥一眼,看到那曲谱上填词的第一句,“是谁家少俊来近远”。

    卞氏对着曲谱,看到他的影子,忙站起来,转过身迎他,伏侍他解乌纱和网巾。章琰侧过身,信手在工尺谱的板眼上点了一点,指她有一板吹跑了。卞氏一壁指使婢子添热水,一壁两腮也被水汽熏得发红。她仰起头解开他的网巾,又低着头解他的衣裳:

    “我从前听我爹讲,你们南直隶江浙的读书人,光挤过别人也要拼死了。哪像你,上任来还‘不务正业’。”

    章琰正看到她发红的耳垂,只笑,“读书又是什么难事?竟不比教你认识几个字更难些。”

    卞氏伏侍他脱下外袍,抱在怀里,又偷偷抬起眼看他,恰巧对上他看她的目光。屋中夕阳昏昏,水雾迷蒙,她在暗中看他,垂着眼,恍惚竟有无限温存之意。她无端地只觉得眼涩鼻酸,竟然一把将那袍子甩进他怀里,低着头扭身走了。

    她逃进内室,隔着板壁,也听到水声,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丫鬟叫了一声“老爷”,她才又站起来,看到章琰换了衣裳走进来,手里拿着她落在外间的曲谱和笛子。他摘了乌纱,披着一件长身的直裰,头发仍束着,有一股文人气。卞氏本知道他累,心里却忽然想到,他是可以为自己所做之事而死的。

    卞氏接过他手上的笛子,赶在他之前开口,“还不到上更的时候,你先躺下歇一歇罢?我找一首慢一些的曲子。”她又伏侍他躺下,掩上一床厚一些的被子,侧身坐在床沿上,拿着曲谱翻了半天,才举着笛子,呜呜咽咽地吹一首“懒画眉”。她低头看着曲谱板眼,一边填好的曲词一个字一个字也飘进眼中。

    月明云淡露华浓,攲枕愁听四壁蛩。

    彼时夜色四合,正是夏末秋初,北平城中有萧萧的风声。卞氏幽幽地吹到下一句,“伤秋宋玉赋西风”,她不禁去看他。章琰本是高鼻俊目的好相貌,此时闭着眼,躺卧着休憩,颈间垫着引枕,额前有一点美人尖垂下来。她想到他是从淮安来的,而淮安是多么远的地方呢?她心中轰然一震,如温水般涨起无限爱怜,两行泪水就无声地淌下。一落泪,她的气息也被扰乱,连忙低头又看那曲谱,短声促气地吹下去:

    落叶惊残梦。

    她又忍不住抬头,看到他睁开的眼,又想到院中银杏的影,笛声猝然地断了。章琰掀起被子,在床沿坐起身来,一把把卞氏拉横在膝。她只觉一阵地倒天倾,手里还紧紧地捏着那曲笛,红着脸叫了一声“老爷”。她记得他的手指瘦而修长,此时那双手便压在她腰上。

    “你真是技疏艺懒,吹得我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安寝的余地?”

    卞氏伏在他膝上,他顺手拿过床头的曲谱,摊开来摆在床尾,使她趴伏着也能看见。卞氏一眼看到下一句,“闲步芳尘数落红”,便觉腰带一松,裙裳小衣一并被褫在膝下。章琰握着她的腕子,提着她的手,那曲笛的气孔也就慢慢地凑近她的唇边。

    “继续。”

    卞氏身后发凉,小腹下贴着章琰的长衫,隔着并不算很精细的布料,她丈夫的体温竟也一阵一阵地透过来。她一时气促声抖,脸红心颤,大气也出不了些许,双手捏着一支班笛,吹了几次,连一点声响也没有吹出来。臀上倒是跟着脆生生地响了一巴掌,好像催促一般。

    她膝盖微屈,手心更是发软,强自看着曲谱,一排贝齿咬了又咬,才又捏住笛孔,幽幽咽咽、晃晃悠悠地吹出下一句。闲步芳尘数落红,这一句的调子从第二字起,便极高地扬上去,高亢地冲破夜幕,紧接着婉转低回,悠长地落下来。

    她吹得并不高昂,笛声飘飘荡荡的不稳,笛尾处垂下的红穗子波浪似的抖颤。他的巴掌在她身后打拍子,一板一眼,扇得她臀上一阵阵脆辣辣的灼烫,心下腿根也一片片地酸软下去。

    “步虚声度许飞琼”,又是几个转调,悠悠扬扬的神仙境。卞氏终于连气也喘不上来,中间气息错了几次。章琰的手掌紧贴在她腿上,她只听到他的声音从她额顶颈后飘下来,低低的,也像神仙经纶:

    “你看你,一发连拍子都乱了。”

    跟着又重重地在她身后打了四五下。夜色渐沉,屋内的灯火愈发显得明亮,他的巴掌声倒比笛子声还响得多。下一句又要转上一个高音,卞氏捏着笛子奋力一吹,竟然又没有吹响。她窘得耳后轰然guntang,章琰又道:

    “我看你放过它罢,你还在我回府时耍那些小心思,奇技yin巧的功夫也不到家。”

    卞氏捉着笛子装傻,“我哪里敢有什么心思呀,老爷……”

    章琰伸手分开她的两腿,啪的一声打在她腿心里。这一下实在痛得激昂奋烈,卞氏惊呼一声,长笛啪嗒掉在床褥上。章琰的声音似笑似怒,夜中竟听不分明:

    “你敢跟我撒谎?”

    那一阵激痛过后,她只觉得足心发痒,只因向来不敢弄脏章琰的衣裳,连忙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章琰按住她的腰身,又不紧不慢地抽了两下,才任由她从膝头滑下去。她贴在他膝边,光着腿跪在床边黄檀木的脚踏上,仰头向上看时,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时间,夜中只有两人交叠的呼吸声,章琰抚过她的鬓角,慢慢地将她耳畔一支翠鸟衔珠的金钗拔下来,拿钗头拨动她的耳垂。她只仰头看他的影,意乱心舂,情不自禁地唤他:

    “老爷,琰郎——”

    章琰手上的动作一顿,忽然低声笑道:

    “你是燕王府出来的,你知道我是怎样得燕王赏识的么?”?他一开口,她猛然感觉到,他今天大概真的是很累了。她心中怔忪一片,痴痴地也不说话。章琰的声音缓缓的,在夜色中,宛如曲笛声调的低部。

    “那时我向他说,‘臣登科后,金殿面圣,斗胆得窥天颜。看到皇太孙站在御座边,陛下面色灰暗,身体很不好了。’”

    卞氏悚然一惊,夜色中,身体细细地发起抖来。章琰却似乎被取悦到一般,闷闷地竟笑出声:

    “我根本没有面过圣。”

    他伸手一扬,那支金钗在空中划出一道长弧,映着烛光一闪,伶仃地掉在地上。卞氏想起自己是怎样敲鼓吹螺地被送进他的府中,分明,分明——

    她想,分明他是怎样的一路旌旗高歌,提起这样惊人不世的盛举,却竟然带着如此决绝荒芜之气。

    她仰着脸说,“老爷所做的是无人能及的事业。将来生一个孩子,一定要像你才好。”

    章琰笑道,“你不知我是五月子,天生的妨克父母,作子女的像我,又有什么益处?”

    卞氏摇晃着他的膝盖说,“我不知道,老爷也不跟我说,今年摆酒都错过了。”

    章琰拿过床边的长笛,翻过她的手心打了一下。卞氏拿脸颊贴他的手背,又轻声笑道:

    “我算算十月怀胎,我们七八月忍耐一些,自然生不出五月子来。如今快七月了,老爷可要抓紧——”

    章琰将胳膊从她怀中抽出来,执着竹笛,在床畔站起身。

    “谁说不生孩子就要忍耐?”

    竹笛末端的穗子一甩,笛身虚虚地点在床褥间:

    “趴上去。”

    卞氏低着头,才自脚踏上站起来,原本牵绊在小腿肚上的裙裳小衣就簌簌地掉下去。她感觉到那衣裳滑过腿面,两腮立即浮起红云。她是伏侍人惯了的,低着头就要去捡那几件衣裳,弯着腰,翘起的臀峰上刚好赶上脆生生的一下笞挞。她这样“主次不分”,章琰几乎有些好笑,执着长笛,又向她手背上一敲,指向床榻。

    她这才恍恍惚惚地醒悟过来,又不敢回头看他,连忙踢掉绣鞋,翻身跪伏在锦褥上。这是张三面屏风的榉木架子床,浅青色纱缎帐子高高地打在两边,卞氏跪伏在床的中央,臀上指印交叠,一片酡红,恰好正在章琰手臂的高度。

    她双手交叠,下巴抵在手背上,只能看到眼前品字栏杆的床围子,等了半晌,身边细细的一声风响,那支竹笛才抽挞下来。打出来是脆生生的一下,疼痛却闷闷的,砸进rou里。她本是很会忍耐的一个人,身后的笞挞慢腾腾的,一下一下地加力,声音也扬起来。疼得紧了,她也不过是抿着嘴唇皱眉头,偶然闷哼一声,声音也细细的。长笛横贯臀峰,自上到下地碾过一遍,她只觉得两片臀rou都被打得发麻,闷墩墩的疼,从里到外地掀起来,一片一片地向外渗。

    打到十来下上,她自臀峰到腿根,已经被依次挞过两遍。指宽的、深红色的檀痕,整整齐齐地拓在皮rou上,遮盖着交叠的掌印拶痕。章琰停下笞挞,笛子的末端,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她臀上的肿痕,好像在寻摸着下一记落在何处。

    她心头又酥又痒,软得一塌糊涂。她偏偏最受不了这样的等待,一只手揪着褥子,忍不住要回身去看。章琰站在床边,夜中的人影深得发青,她只看到他的衣袍,通身的直裰很长很阔地落下去,右边的袖子挽上去一半。她看着他执着敲扑的右手出神,许久舍不得转回头,脸上一点一点地红透了。

    章琰拿着笛子,一下子打下去,笛声不偏不倚地咬上臀峰。卞氏惊呼一声,双手捂着脸,伏回床榻上,羞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章琰闷闷地笑出了声。

    她浑身窸窸窣窣地动了一动,又不敢改变姿势,仍旧跪趴着,只好一下接一下地,揪那一小块褥子的锦面。她的手心热潮潮的,有些发汗。架子床藤芯子编的屉子,因为受压而微微地向下一沉,章琰坐在床畔,不紧不慢地说道:

    “笛膜打破了,改日重与你找一根。”

    她捂着脸,声音低低地说,“我不要吹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啪的挨了一下巴掌。这一下响得透彻满屋,卞氏浑身一抖。章琰在她后腰上轻轻一按,她忙撑着褥子直起腰,转过身子,赤着下身,跪在床褥上。她低着头,含着胸,抬起眼来,只是看他。章琰看出她目中的神情,只笑:

    “怎么,你不怕生出五月子了?”

    卞氏蹭着膝盖挪到他身前,把他打人挽上去的袖子放下来,借着这个动作,怯生生地摸他的手。她又害怕,碰一下就往回缩。章琰放下那柄笛子,抬起手来摸她的侧脸,她面上是温驯安静的样子,其实紧张得牙根都咬得紧紧的。章琰一碰她,她便激灵灵地打颤。她抿着嘴笑:

    “与你生到一个月,以后我们就有借口,给你做生日摆酒了。”

    这话说得分明淘气,章琰并起四指,轻轻在她脸颊上打了一下。她脸上腾得guntang起来,她看着他,又凑近了一些,终于壮起胆子,伸手牵他的袖角,把他的手往自己的颈子下带。

    他的手扭开了她卡在喉间的领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