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花
“开锅!” 秋水生一声令下,孟千里跳起来掀开两个电火锅的盖子,剔透的蒸汽如雨落下,鸳鸯锅的鲜香扑面而来。 莫慈第一个捡起筷子,张了张膀子,“我怎么觉得在楼里吃席坐不开呢?” “你呀,别得了便宜又卖乖。”女友拐她一肘,引发一片大笑。 一派笑脸里只有一张表情稀缺的脸,此刻也被热锅蒸得微红,多了几分生气。 朱邪受邀来烂尾楼众人的新家参加乔迁宴,旁边照常坐着白幽——这好日子里唯一的败笔,今天依旧吵闹。 朱邪觑着她喝完一轮酒,挨个套完近乎,嘴终于得了空,才压低声音说:“你的一百万还清了,不用再跟着我。” 见到钟家保镖后的第一个工作日,白幽就转来499999人民币,作为“猜中”她是男科医院新老板的奖金。 不管她是真的医院老板,还是仅仅想打肿脸充胖子,她都不欠朱邪什么了。 原本的暗自算计,步步接近,好像都成了打进棉花的拳头,朱邪看着新增一百万收入的银行账户,竟然觉得有点无趣。 因为无趣,所以接下了钟家大小姐的offer,明天周一开始去学校,当保健老师。 至于男科医院,群龙无首,挂名的工作辞与不辞好像都没那么重要。 暂且不辞职,敷衍下白幽那家伙用五十万喂养的虚荣心和占有欲。 不过…… “我们两清了。”朱邪重申。 “Nonono,”白幽搅着芝麻酱晃晃食指,“我还欠你两块。” 这就是你转账499999的目的吗? “就当我请你喝瓶可乐。” “这下换你欠我一块了。” 朱邪斜睨的视线凝固成冰棱,直往meimei竖起绒毛的后脖颈扫去。 白幽却完全不怵,往对桌一仰头,恶人先告状,“水生,我姐要把我扫地出门!” 秋水生掩面憨笑,“你撒个娇,jiejie就心软了。” 白幽从善如流,向左侧一个虎扑,抱住朱邪的胳膊,猛然下压的手臂险些撞翻她的餐碟。 “jiejie!”她碾着每个甜腻的字眼说,“不要赶人家走嘛。” 朱邪被雷到发木,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等几盘上好的牛眼rou摆上桌,吸引人们大快朵颐,笑声才渐渐奚落,透出电视里新闻播报的背景音。 “房地产商翟某今晨被发现死于平谷区一栋烂尾楼外,初步推测死因为高坠,生前曾被囚禁、殴打致残; 其子于同楼四层被发现,尸体头部遭严重破坏,生前可能遭受轮歼,该名死者疑为前男团成员翟星。 国家扫黑除恶专项行动组已介入调查。” 客厅里一切其它声音在这瞬凝固。 不对,还有一种声音。 白幽往嘴里添菜的声音。 咯吱咯吱,活像一只饿死鬼转世的啮齿动物。 小仓鼠啃完一碗rou,在座最年长的老婆婆才颤巍巍出声:“那个人,他真的死了吗?” “死了,没想到他的孩子也会被报复……”秋水生担心地望向女儿。 “警察会查到我们头上来吗?”孟千里搓了搓碗沿。 “怕什么,出了事有我担着,实在不行还有车总这个大靠山。”莫慈把酒杯当先一举,稳定军心,“前有乔迁之喜,后有大仇得报,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日子,我先干!” “干杯!”第一个应和的居然是秋水生的女儿,她举杯的动作很快,抬头把酒往嘴里灌,眼泪往酒杯里灌,“他活该!我才不心疼……” “干杯!干杯!” 酒精上头,气氛再次热络起来,朱邪的筷尖抵在空餐盘上,久久未动。 她看得出来,大家刚才的紧绷多半出于好人作恶成功后的不安,与其说不安,更像是一种不适应,而她已没有这种不适感。只是…… 好不容易康复的患者,脱离了治疗师的掌控,重获自由,为什么非要去自寻死路呢? 朱邪难免有点遗憾,也举起自己的酒杯。 “你别喝!”莫慈急得大喊一嗓子,显然还没忘记她上次耍酒疯的光景。 “怕什么,小邪只是在装模作样。”白幽反手用筷柄敲敲她的杯口,“可乐加雪碧——不是啤酒。” 被戳破的朱邪不尴不尬,把汽水倒进嘴里,学着别人品酒的动作抿了抿嘴唇。 酒很甜,气泡刺激味蕾,她再不能忆起咀嚼木槿花时的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