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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行迈靡靡

    

第九十七章行迈靡靡



    听闻太子今早便醒了,沅朝文武百官都纷纷松了口气,丞相,御史大夫与太尉连夜请奏拜谒,据说是为了安定民心商议登基之事。

    修士刚到旒芷宫就与朝堂三公撞了个面,为首那位须发皆白的老丞相看了眼少女,微微颔首:“这位仙客可是何尚书遗孤?”

    小时候清枝见过这位肱股之臣,那个时候他还是丞相长史,但清正廉洁一心为民的名号早就传了出来,所以清枝十分尊敬的行了个晚辈的礼数:“不敢,晚辈清枝,张丞相还记得先父。”

    张丞相点点头,嗟叹了句:“物是人非啊。”他又看了眼少女,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笑,“若是仙客不急,可否跟我这个老头子喝上一杯茶?”

    清枝有些诧异,她自小跟朝堂众臣就毫无接触,更别提现在已入仙门了,但面对这位忠臣又似乎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于是便点头:“不敢,张相唤晚辈名讳就好。”

    依旧是旒芷宫外的碧纱廊下,侍女奉上清茶后便恭谨的退下了。

    清枝看着茶叶幽幽在碧水中浮动,率先开口:“敢问张丞相有何要事?”

    张蹇放下杯子,摇摇头:“也没什么,只是人老了,就喜欢谈谈过去的事,而仙客就不好奇,我一个老头子为何会记住你?”

    清枝抬起眼:“确实,先父尚在时,晚辈只是偶尔宫宴见过张相两面,远远算不上认识,所以实在是不知道有何能让张相铭记的。”即便侧目,那也应该是才冠京都的兄长能令他侧目啊。

    他闷声咳了两下,才缓缓笑着说:“自然是有些渊源,五六年前,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太子就恳求过我一件事。”

    清枝看着他,静待下文。

    “他要我为他做个媒。”张蹇笑着摇摇头,“为的,而求娶的,正是何府尚书的嫡女。”

    少女茫然抬眼。

    “实不相瞒,当时前丞相正欲隐退,而我这个老头子也有幸得圣上青眼,三皇子便来找我,说若能继任新相,就求我帮他做这个媒,也算是新官上任的第一桩喜事。”他笑呵呵的喝了口茶,“当时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三皇子如此恭谨害羞的模样。”

    “我与令堂有些私交,知道他行事端正,膝下一对儿女也极有正气,便答应了。”

    “可惜啊。”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谁料天灾突降,这段良缘都不曾来得及说出口。”

    “老夫时常想,若是早些时候开口,你与三皇子一早成了良缘,是不是就不会落得如今鸳鸯异地、各自凄凉的地步了。”

    清枝抿紧唇:“张相不必自责,就算您六年前提了这桩婚事,想必也成不了。”

    “哦?”张蹇愣愣的看着她。

    自然成不了,当年她满心满眼的都是何白渊,别说名满天下的张丞相来说媒了,就算是圣上赐婚她都不一定接受,可此话也不足为外人道,于是她只是敷衍的笑了下。

    “罢了,终究是天意难违。”张蹇又闷闷咳了两声,“如今太子继位,我也了却一桩心事了,只是还想问上一问,你与殿下的缘分......”

    “张相说笑了,我已入仙门,如何还能与凡缘揪扯不清。”她答得果决。

    张蹇顿了顿,点点头:“是了,是了。丫头,别怪我老了话多,只是......太子登基,后位空悬,我有些放心不下。”

    二人静了下来。

    良久后,张蹇一边咳嗽一边站起身:“我老了,没有什么能为大沅做的了,盼只盼沅朝......千秋万代,民众永安。”

    他颤巍巍的起身,朝着修士笑了一下后,行迈靡靡的转身离去。

    清枝心头涌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哀,不用筹算她也能看得出来,这位鞠躬尽瘁的张相已经时日无多了。

    能叫这样一位一心为公的丞相拉下老脸,向她这个小辈说起过往旧事,想来是实在放心不下容成冶。

    她对着面前桌上的清茶发了会儿呆,之后身后传来脚步声,少女回过头,看见穿着月白中衣的青年正看着自己:“枝枝?”

    容成冶显然是不顾劝阻出门的,连件披风都没带,脸色苍白的露出笑:“我听渌海说你来了,却迟迟不见,便出来看看。”

    “怎么,你跟谁在喝茶?”他看着少女对面的残杯,轻声问道。

    清枝没有隐瞒:“张丞相。”

    “他找你做什么?”容成冶有些疑惑的坐了下来。

    “......叙旧。”

    青年摇头一笑,贵气铺面:“你与他有什么旧好叙的。”

    “我见张丞相的身子不太行了,你可也看出来了?”

    容成冶也没瞒着她:“是,等我登基之后,便命他好生颐养天年。”

    清枝点点头,二人吹了会儿风后,她忽然又问道:“你可有什么不适?”

    青年没有张口,却抬了一双桃花眼,灼灼的看着她。

    清枝想起二人在御榻上干的荒唐事,暗中咬了咬舌尖:“咳,我...我是问你生魂归体有什么不适!”

    容成冶低眉笑了,轻声应答:“没,我极好、极好。”

    二人又静了下来,只是有些隐隐的焦灼在中间流淌,清枝捏了捏手心:“风大,你还是回内殿吧。”

    容成冶看着她,轻声:“你同我一起。”

    清枝本就是来看他的,于是也没拒绝,跟着青年一同往旒芷宫的内殿而去。

    刚一进去,清枝就看见临窗榻案上叠了高高的一堆明黄奏章,而一旁朱笔上的墨还在流动,显然青年正在批阅。

    一旁站着的内监与侍女悄无声息的行了礼,在他们退下前,清枝瞥见了首领太监渌海肩头的脚印和宫奴们有些惴惴不安的神色。

    她摇头笑了下,坐在御案前支着下巴看退到窗外的宫奴:“渌海一向对你忠心耿耿,你生了多大的气要这么揍他?”

    容成冶看了眼窗外的侍仆,不但没觉得少女僭越,反而透出隐隐的委屈:“他拦着我,不想叫我出去找你。”

    清枝扭头看着他,发觉他脸色苍白后,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发觉有些冷后摇头:“他又没错,我既然来了,迟早会来看你。”

    他轻轻拢住少女刚准备收回去的手,用脸颊无比眷恋的蹭了下:“我等不了,你来找我,我便一刻也等不了,要见你。”

    少女心尖颤了颤,下意识垂眼躲开:“你——何日登基?”

    “十日后。”他将柔软的双唇满怀爱意的贴进她的手心,轻轻吻了吻后,吐出暖暖的呼吸,“枝枝留下来,看着我登基可好?”

    她摇摇头:“我还有事,要同绥......临邛道人,去一趟极东之地。”

    满目柔波骤然寥落,容成冶抬眼看着她:“这么急?连我登基典仪都不得闲?”

    清枝自知理亏,默然不答。

    容成冶抿紧唇,双目直直的看着她:“是有要事,还是不想见我?”

    少女皱眉:“别乱想。”

    青年却松开了她的手,转而站起身后退了半步,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枝枝,别骗我,你若是一走了之,我也不晓得我会做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