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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少女抬起头,似乎在仔细倾听着什么。而后,她喃喃道:“下雨了。”骤雨如同鞭子一般,在这荒凉的戈壁滩上噼里啪啦抽起一阵阵尘土飞扬。闪电不时划破漆黑的天幕,那耀眼的雪亮弧线,将这戈壁雨夜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一片白茫茫的雨幕之中,一个人影一瘸一拐地走近了。他走路的姿势缓慢而别扭,似乎身负巨大的痛楚。姚容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着眼前山脚那巨大的幽深洞xue,长长吁出一口气。黄泉洞,到了。此时,他一身黑衣早已淋得透湿,凌乱的长发胡乱滴着雨水。他的右手紧紧按着腹部,指缝中不断溢出鲜血,显然是受了重伤。姚容勉强打起精神,往洞里走了一小截。忽然,他的身子微微一晃,猝然倒了下去。这位铁面右使疲惫地靠着洞壁,低声喘着气。他知道,自己应当尽快和二公子会合。可他现在,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腹部的剧痛早已慢慢麻木,随之而来的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感和眩晕感。姚容失神地望着空中某个不知名的焦点,感到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自己……要死了么。不过,今日杀了青岭上宗两位峰主,也不算亏了。只是,总有一种不甘心的感觉……他前尘往事尽数忘却,难道便要如此混混沌沌地死去?前些年,每一次询问城主自己的过往,城主总是含糊其辞,语焉不详。后来,他也就不再多问了。姚容在意识模糊中,忍不住回想起这几年来,自己走过的地方,做过的事情,认识的人。他甚至想起了八年前,自己在青州栖霞山庄附近的一处医馆中醒来,什么也不记得。那时,他茫然地睁开眼睛,脑海一片空白。一名英俊的白衣男人沉默地站在床前,低头静静凝望着自己。那是他最初的记忆。当时,自己的脸和嗓子都受了重伤,火辣辣地疼得厉害。他好不容易,才艰难地吐出一些破碎而嘶哑的声音:“你是何人?这是何处?……我又是谁?”那白衣男人定定望着他,眼中没有半点情绪。许久许久,那人才缓缓道:“我是司明绪。你是我碧霄城的铁面右使,右护法姚容。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容貌尽毁。”真是奇怪,他明明什么也不记得,却莫名觉得此人可以信任。再后来,司明绪给了自己这个古怪的青铜面具,掩盖了自己丑陋的面孔。行走江湖之时,那些人只要见了这面具,便纷纷恭敬地称呼他为“姚护法”。姚容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愈发模糊的视线中,似乎有个修长矫健的人影从洞里走了出来,在他身前站住了。在姚容昏倒前一瞬,恍惚听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低沉声音。“……姚右使?你们城主呢?”李凉萧皱眉望着地上昏迷的男人。这位湿淋淋的铁面右使,看起来似乎情况不大妙……胸膛的起伏十分微弱,身下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他虽然与姚容接触不多,但在临渊城交接的时候,能感到此人是个十分严谨负责的人。姚容怎么会一个人,身受重伤晕倒在这里?明绪他们呢?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危险?想到老友,这位昆仑剑神不由得有几分担心。他蹲下身,试着轻轻晃了晃姚容的肩膀:“姚右使!”姚容低低呢喃了几句什么,看起来意识并不清醒。李凉萧拧紧了眉毛,心中愈发焦急。他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粒朱红色的丹药出来。三年前,他在灵州府为司明绪疗伤,伤了些元气,曲霂霖便赠了这瓶丹药予他。据那位曲大神医说,这丹药对于培元固本,效果极其显著。他向来不喜服用丹药,只是不好拒绝曲霂霖,便收下了。这几年来,却一直未曾用过。没想到,此时正好派上用场。李凉萧望着那姚容脸上那张狰狞的青铜鬼面,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姚右使,得罪了。”而后,他伸手把那面具揭了下来。剑神手中那粒朱红色的丹药滚落到了地上。李凉萧呆呆地盯着那人毫无血色的面孔,不可置信地哑声道:“阿涯?”昏迷的男人原本应当是眉目清隽的。只是两道狰狞的鲜红疤痕,如同蜈蚣一般交错爬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显得十分可怖。他正是李凉萧和司明绪共同的旧日好友,肖衡的父亲,肖涯。------------第63章李凉萧愣愣地看着旧友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脑海中一片混乱。八年前。他在和州府一间酒楼中宿醉醒来,听到了那个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栖霞山庄满门被屠,幼子肖衡失踪。他心急如焚,立刻御剑赶往青州府栖霞山庄。那一日,青州府也是暴雨倾盆。银白色的雨幕中,栖霞山庄昔日优美精致的亭台楼阁,只余下一片毫无生气的残垣断壁,在灰暗的天幕下诉说着主人的不幸。他到底来晚了。这位一向潇洒恣意的昆仑剑神,一时间心如刀绞。他淋着雨,麻木地走过坍塌的大堂,化为焦土的花园,终于来到了后院。一位白衣男子站在院子里,背影萧索。旁边一名黑衣鬼面男子,给他撑着一柄黑伞。李凉萧轻声道:“明绪?”男人颤了颤,回过身来。正是他的至交好友,碧霄城主司明绪。他望着李凉萧,目光十分复杂:“你终于来了。”李凉萧大步走上前去,用力握住好友的肩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司明绪垂下眼眸,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了许久,低声道:“姚容,把那东西给他。”那撑伞的鬼面男子看了一眼李凉萧,递了一件物事给他。那是一支沉甸甸的金簪,不过两寸长短,雕工十分精细,头部刻着一朵繁复的小花,花瓣数十片,片片极薄。簪子缝隙之间,满是斑驳的血迹。李凉萧缓缓接过那支金簪,立刻感受到了上面的一道灵识。那灵识十分微弱,显然主人已经精疲力竭。“望二位师兄怜惜衡儿,教导衡儿。栖霞之事,再也休提。无以为报,听雨顿首。”他低头盯着手中那支精致的簪子,咬了咬牙:“这不可能。肖家几十条性命,怎么能因为楼听雨这一道灵识,便就此作罢?”司明绪半晌没有作声。过了许久,他才冷笑一声:“楼听雨这个贱人。事情的真相,她明明心知肚明……却还恬不知耻地不想让旁人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