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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树上便藏着程溏。程溏没有本事全然隐去气息,但混战之中,却极少有人分神注意他。他望着场中局势慢慢陷入胶着,不由自主蹙起眉头。己方虽仗着人多,但奈何年轻人实在难以与青阁高手匹敌,两三人对阵青阁一人,只勉强打个平手。眼下全仗着纪雪庵忽然现身而燃起的气势,可毕竟难以持久,而纪雪庵……程溏并不怕正道终不敌青阁,纪雪庵哪里是肯任人鱼rou之辈,他只怕纪雪庵终于不耐烦这场难熬之战,使尽全力,不管不顾要将敌人歼灭。不可以……程溏咬紧下唇,目光死死跟着纪雪庵。若再引起血寒蛊发作,谁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手腕的伤口隐隐作痛,心脏跳得胸口发疼,程溏快要憋不住那些焦灼情绪,恨不能放声长叫。如果是他,哪怕落入韦行舟手中,受万般苦难,也定会活下去,可是纪雪庵……至刚易折,程溏心中忽然浮出这四个字,旋即猛地摇了摇头。他恨声暗道,这样子的纪雪庵有什么不好,他就是喜欢这样的他,他不舍得他受丁点委屈,他只愿那张仿佛冰雪雕成的脸上,永远都不要露出一丝无奈。程溏盯着纪雪庵的身影直至眼眶发酸,忽觉身下的树一记巨晃,险些从树上跌落。却是徐朝飞背心重重撞在树干,嘴里蓦然呕出一口血。与他缠斗不休的青阁那人几乎贴在他身上,神情痛苦地抬头看了一眼。程溏再顾不得太多,干脆从树上滑了下来,定睛一看,忍不住面色一变。二人的剑均刺在对方体内,徐朝飞恍惚地转过头,看见程溏却不禁双目一亮。他低低吼叫一声,一把将身上的人推开,那人仍紧握着剑,剑身拔出,只见徐朝飞上腹赫然喷出一道血弧。场中众人皆向树下望来,但僵持之中,谁也不能轻举妄动。程溏眼看徐朝飞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连忙冲上前扶住他身体,“徐少侠,你、你快躺下!”他七手八脚撕了衣摆去堵徐朝飞的伤口,但鲜血汩汩从指间冒出,亦从徐朝飞嘴角流个不停。程溏托着他躺在地上,抬起头无措地望向不远处众人,“快、快来人救他啊!”人影晃动间,却只见离他最近的裘敛衣神色哀戚地摇了摇头。一旁青阁那人似是动了动,程溏转脸一看,却见他双腿一震没了动静。他望着那人咽气,手指却被徐朝飞一把抓去,连忙回过头。徐朝飞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却固执地抬高手,忍着颤抖伸入程溏衣襟中。程溏一愣,任由他双指夹着一本书册,却来不及取到面前,便啪的掉到地上。徐朝飞强自转动脑袋,看向碧血书复本,喉中霍霍全是湿音,“翻到那一页……好不好?”程溏如何能够拒绝,捡起复本飞快翻至记着凌云剑法的那页纸。他只道徐朝飞要看,徐朝飞却摇了下头,断断续续道:“那人已……死……这一页……没用……你替我……撕了……求……求……你……”他的双目已然混浊,其中期冀却微微发亮,声音愈来愈低,说完最后一个字,再无一丝声响,只在脸上留下最后一个央求的神色。程溏抬头看了纪雪庵一眼,望见他冷淡的表情,却有一刻出神。他慢慢撕去碧血书复本上的那张纸,再一下一下撕得极碎,然后摊开手掌任纸屑飘走。程溏将手轻轻覆在徐朝飞目眶之上,抬起手时,他终于阖上了眼。却听一声短哨,青阁的人顿时收起兵刃往林中撤去。正道自然无心追击,几个年轻人急急围上来,与徐朝飞交好的罗齐寅忍不住一声哽咽。他握着徐朝飞体温尤存的手,眼圈发红,似是向着程溏,又似茫然中不知说与谁听:“这次他叫我们出谷阻止七大门派,才表明身份,原来他姓伍,是凌云山庄的少主……七大门派行事不义,我又难以释怀他欺瞒姓氏身份来结交朋友,这几日一直不知如何面对他……哪怕他不全是为了正道武林和纪大哥,哪怕他原来是为了碧血书上的凌云剑法……但是……朝飞!”他再也说不下去,程溏亦无言以对,提着碧血书复本默默站起身。纪雪庵就在他背后,伸手轻搂住他的肩膀,程溏靠在他的怀中,随后转身低声道:“虽然我与他算不上熟悉,但相识一场,却也有点难过。”他仰起脸,想纪雪庵大约也有点难过,因为那人微微皱着眉,将程溏抱得更紧一些。徐朝飞既死,青阁中人亦离开。有人询问裘敛衣之后如何是好,裘敛衣疲惫地挥了挥手,叹口气道:“且护送徐少侠回桑谷罢。”第二十二章正道众人遇袭时恰逢休整歇息,一旁林中拴着坐骑,此刻分了一匹给纪雪庵与程溏,快马加鞭,终在日落前赶回桑谷。守备的刘南观隔得甚远便一眼看见纪雪庵,愣了一愣,连忙向身旁一人低语数句,那人连连点头转身就走。临近入谷迷阵,众人皆放慢骑速,罗齐寅的马离纪雪庵最近,跟上前来轻声道:“这人虽与我们一同来天颐山脉,却被七大门派收买得去,如今定然派人通风报信去了。”纪雪庵自不去理会,双腿一夹马腹,越过刘南观。众人皆疲累不堪,但精神上却亢奋异常,除去受伤较重的数人,全往大祠堂而去。待登上长长石阶,程溏却向纪雪庵道:“比之七大门派碧血书复本,雪庵,我更担心你的身体。这般,你且去会他们,我要去寻祝珣,可好?”纪雪庵顿了顿,并不愿叫程溏忧虑太过,只颔首道:“你在祝府等我,好好休息一阵,晚上我们一起见祝珣。”程溏笑了笑,往大祠堂后药庐跑去。众人紧跟纪雪庵身后,面色肃然迈入正殿大堂。殿堂之中,常兴门门主常季风与凌云山庄庄主伍敌居于首位,飞鸿派掌门仙子与小峦山家主柳至分坐在二人左右。想来四人得到刘南观通报,齐聚一堂,先发制人,却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纪雪庵在大堂正中站得笔直,目光冷冷滑过四人脸庞,缓声道:“我今日来此,是要为一人讨回公道。”他的声音低沉冰凉,似含着愤慨仇恨,又似冷漠得没有一丝感情。堂中一时无人接话,飞鸿仙子嫣然一笑,柔声问道:“还请纪大侠细说。”其余三家名门算计纪雪庵,独独飞鸿派置身事外,故而能毫不心虚谈笑自若。纪雪庵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却见半册纸页曾被鲜血浸透,此刻已然发黑。他看了一眼伍敌,冷声道:“当初我写信劝动诸位远赴天颐山,信中所写之事诸位未必肯认,伍庄主曾向我讨要凿凿铁证,如今证据在此,倒可看一看究竟是谁信口雌黄!”纪雪庵一把将碧血书复本扬起,叫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柳至阴阳怪气地一笑,“你从哪里弄来一本脏兮兮的东西,污了血迹根本看不清,装神弄鬼糊弄我们么?”常季风双眼紧紧盯着他手中之书,惟恐纪雪庵一抬手扔给了伍敌。但只有伍敌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