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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妻薄情 第589节

    段春熙冷笑?:“无?缘无?故的,公主提堕胎散做什么?”

    玉盘说:“有人嚼舌根,说驸马和宫人不清不楚……我们想,许是赐给?哪个不要脸的小蹄子用的。”

    她小心觑着对方的脸,“这、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谎!”段春熙冷冷道,“别以为留着你的舌头,是让你说谎的!来人。”

    两个锦衣卫立马上前,将浸透水的纸覆盖在她脸孔上。

    玉盘拼命挣扎,可无?法挣脱覆盖,她像是一条被?抛上岸的鱼,拼命呼吸,却?一口气都吸不到。

    裙子渐渐濡湿,发间滴出?层层冷汗。

    直到濒死的刹那,脸上的水纸才蓦地松开了?。

    “说不说?”

    “我说,我说。”玉盘崩溃了?,“奴婢真的不知?道公主要给?谁用,但、但是她问过?宁远夫人,只是大家?都知?道,宁远夫人不能?生养,后来就再也没提了?!”

    “你当我傻?”段春熙面无?表情,“上刑。”

    眼见自己又要被?水纸盖脸,玉盘拼命往后退:“还?有、还?有,还?有一次,我听见公主在和金蕊jiejie说话?,说、说郡主……”

    “哪个郡主?”

    “嘉、嘉宁郡主。”玉盘结结巴巴地说,“那时候,公主刚没了?、没了?孩子,郡主带着孩子上门探望,她回去后,公主就说郡主、嘉宁郡主假惺惺,齐王……”

    她不敢说,可看着锦衣卫手里的纸,又忍不住浑身发抖,前言不搭后语,“要抢、抢……公主说,说有一天,也要让郡主尝尝,尝尝这个痛苦……都督,我只知?道这些了?!公主身边一直是金蕊和空月伺候,奴婢就是管衣裳首饰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您饶命!饶过?我吧!!”

    段春熙使了?个眼色。

    玉盘被?堵住嘴,原样拖了?回去。

    段春熙平静道:“提空月。”

    空月被?提进了?刑房,衣衫褴褛,满身鞭痕,奄奄一息。

    “招吧,公主的药是打算给?谁用的?”

    空月呆呆道:“给?别人用的。”

    “不是给?自己?”段春熙意味深长地说,“上一回,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空月道:“都督既然问了?,肯定已经知?道,我们再瞒有什么意义?反正都是要死的,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无?所谓了?。”

    段春熙道:“你好好答,答得我满意,留你一个全尸。”

    “都督想知?道什么?”

    “公主可有服药的想法?”

    “公主不想为驸马生儿育女。”空月平静道,“兴许最早提起这个事,是想以防不测,可此药毒性剧烈,容易血崩,我们都劝公主莫要涉险,将药丢了?。可公主说,她不吃也该留下,万一驸马在外面不老实,处置起来也便宜。”

    段春熙冷笑?:“说谎。”

    “我没有说谎。”空月道,“我不知?道别人怎么说的,但这件事,明白的人都明白,都督为什么不自己想一想?”

    段春熙道:“据我所知?,驸马在外头也没有拈花惹草。”

    空月沉默了?片刻,道:“都督,请屏退左右。”

    段春熙示意手下人都出?去。

    “你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大不敬之词,也许说了?,我马上就会?死,但愿都督能?遵守承诺,留我全尸。”空月说,“其他人没有犯大错的,也希望您能?饶他们一命。”

    段春熙:“你且说来。”

    “这么多年?,公主过?得很不开心。每次驸马上门,她都恨不得拒之门外,偏偏御史多事,逼她不得不和驸马圆房生子。论起公主最讨厌的人,驸马首当其冲,其次便是宁远夫人。”空月抱着必死的决心,将隐情娓娓道来。

    “您问我药是给?谁用的,我可以告诉您,十有八九是给?他们俩。”

    段春熙提醒:“这是堕胎药。”

    “都督,奴婢们怎么可能?给?公主弄毒药?”空月反驳道,“若非见公主真的郁郁不乐,不喜驸马,我们也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段春熙皱起了?眉头。

    “药是我弄来的,就凭这一点,我就知?道我活不成了?。”空月苦笑?,“但天地良心,一开始,奴婢真不知?道公主的意思。直到茜染试药,说用了?两颗就会?死,公主问了?她好几遍,确定死透了?,我才隐约猜到公主在打什么主意。”

    她喘了?口气,“公主不可能?问我们要砒霜,谁都不敢干这事,但堕胎药就隐蔽多了?——或许从一开始,公主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段春熙暗暗皱眉。

    他并不完全相信空月的证词,但所有的口供都要呈给?陛下,这就为棘手了?。

    但他没有质疑,只是问:“你从哪里弄来的?”

    空月说了?一个店铺的名字。

    段春熙记下,又道:“继续说。”

    “公主从未和我们提过?,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我们日夜在公主身边伺候,猜也能?猜得到,她想最多的是驸马。”空月冷静道,“宁远夫人死不死,无?关大局,只要陛下勒令谢郎休妻,她又能?如何?可无?缘无?故的,总不能?与驸马和离。”

    段春熙明白了?,空月怀疑的是驸马。

    但驸马是男子,没有接触过?冯家?子,与目前的信息对不上。

    “公主想怎么动手?”他问。

    空月道:“奴婢说了?,公主不会?对我们直言,但她要工匠打造了?一只空心镯子,说是放香料,但……”

    段春熙立即道:“镯子在哪里?”

    “在后院的井里。”空月道,“那日赴宴回来,公主就吩咐我把镯子丢了?。”

    段春熙立马叫人去捞。

    “公主为何要在这时候动手?”

    “都督,公主没有和我们说过?这些。”空月斟酌,“您非要我猜测,我只能?说机会?难得。”

    段春熙眯起眼。

    “驸马三天两头上门,公主却?几乎不见,贸然相请,就算成功了?,也难以对陛下交代?。”空月说了?太多的话?,体力下降得厉害,不得不趴在地上喘气。

    段春熙拿过?茶杯,给?她喝了?口水。

    除了?受刑,空月三天没喝过?水了?,贪婪地喝了?两口,才继续道,“驸马毕竟是陛下选的驸马,公主不想惹陛下生气。”

    “但在外头喝的酒就不一样了?。”她的脸孔微微扭曲,“书里说醉酒呕吐容易噎死,只要府里瞒住,驸马就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段春熙盯着她看了?会?儿:“既然如此,为什么死的人是公主?”

    空月淡淡道:“有人背叛了?公主。”

    “是谁?”

    “我不想怀疑别人。”空月神情复杂,“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们四个,我能?猜出?公主的目的,她们也能?。”

    段春熙见她气息微弱,想了?想,没有再动刑,而是让人把她拖了?回去。

    审完四个大宫女,他又吩咐人提审倩儿、云儿、芳儿、红儿,这是公主身边的二?等?宫女,看看是否有别的线索。

    此时,锦衣卫也已经将井底的镯子捞了?出?来。

    这是一只奇巧的金镯,机关是一朵芍药,花苞可以通过?环扣打开闭合。闭合时里头密封,打开时,花瓣会?出?现空隙,假如盛放香料,便会?透过?孔隙飘散,营造似有若无?的效果。

    “里面有东西吗?”段春熙问。

    属下回答:“有残留的药粉。”

    “取出?来叫盛太医辨别,然后拿着桌子去找工匠。”段春熙眯着眼,“给?我把所有知?情人都挖出?来。”

    “是。”

    -

    月上柳梢,人间静谧。

    谢玄英翻了?今晚的又一个身,不知?是不是天气之故,总觉烦闷燥热。

    纱帐随风晃动,鼓出?奇形怪状的幻影,好像幽魅的鬼魂藏在外面,静悄悄地凝视他。

    这让他想起了?在宫里的童年?,幽深高大的旧日宫殿中,永远少不了?鬼魅的传闻。

    殉葬的妃嫔,枉死的宫女,暴毙的君主,还?有流传于宫人口中的精怪神仙。他有时畏惧,有时好奇,有时又觉得,自己的魂灵早晚会?被?勾走,一样埋藏在寂寂无?涯的深宫。

    谢玄英想起来喝杯冷茶,却?怕吵着枕边人,克制住了?冲动,放缓呼吸。

    结果,程丹若冷不丁开口:“睡不着?”

    他怔了?怔,轻轻“嗯”了?一声。

    “和我说说荣安吧。”她道。

    谢玄英迟疑:“我不想在你面前提你厌恶的人。”

    “我对她的厌恶也许不少,但……”肯定不会?有对他的关心那么多。

    她坐起身,若无?其事道,“听她的故事和这个不冲突。”

    见他依旧沉默,干脆编了?个小谎,“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秀葽,”谢玄英告诉她,“小时候,姑姑叫她秀姐儿。”

    “桃夭的夭吗?”

    “不是,草要的葽,四月秀葽,她是四月生的,生下来就体弱,怕养不活,姑姑就取了?一个贱名。”他道,“葽是一种野草,荣安不喜欢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提了?。”

    程丹若道:“和你一样是草字头的。”

    “嗯。”

    “她和芸娘是一年?生的吧。”

    “对,差没几天。”他说,“芸是出?自‘芸其黄矣’。”

    “怪不得。”芸薹也是一种野菜。

    鬼魅似乎消退了?,淡淡的清辉洒进屋里。

    谢玄英沉默了?很久,才道:“我不明白,她怎么就长成了?这样?”

    在宫里,很多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但绝对不包括荣安公主。作为皇帝的嫡长女,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刁难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