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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成家立业吧?”狄秋说:“是因为别人都这样希望,所以你也得这样希望,就像……像……”他沉吟片刻,“别人有房子,我也要有房子,别人有驾照,那我也去考一张,但是可能你根本买不起车,我不是说您买不起车,我是说有的人……”他吞了口唾沫,目不转睛地盯着涂成文,“如果你的孩子是同性恋,是无性恋,或者他根本没法爱任何人,你也会想要他结婚,要他生孩子吗?因为你身边的人都是这样一个过程,像一个流程一样。我们被生下来,我们孕育下一代,我们等待下一代孕育下一代。”涂成文想了歇,说:“我当然可以在这里很轻松地和你说只要小孩子开心就好了,因为我的孩子,他不是你说的这种情况。”狄秋咧开嘴笑。涂成文说:“你希望听到你的父母和你说这样的话吗?”“什么?”“你过的开心就好了。”狄秋摸了摸嘴唇皮,他垂下眼睛,看着那杯茶,幽绿的茶水纹丝不动,像一块嵌在杯子里,严丝合缝的石头。狄秋轻声说:“他们对我说任何话都可以,他们可以骂我,打我……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个立场是不成立的,我不是你假设的这种情况。”狄秋呼出口气,靠在了椅背上,伸长了腿,望着不远处的沙发,坐得轻松了些,说道:“那个mama吃了那颗苹果。她吃苹果的时候,血弄到了手上,嘴巴上,我就在想,这颗苹果,宗教里说它是原罪,亚当和夏娃吞下它而成为了人,成了会死的人……她的孩子……爱就是生和死的缝隙里的产物吧。”“你是这样认为的吗?还是听别人说过?”涂成文问他。狄秋看看他:“有什么区别吗?”涂成文起身,把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鼓捣了阵,笔记本电脑里传出了狄秋的声音。狄秋仔细听着,他听到自己在说话,说的是:“然后,白玉娇就和我说,爱不就是生和死缝隙里的产物吗?”音频戛然而止。涂成文的半张脸隐在电脑后面,他的眼睛漆黑。狄秋笑笑:“所以狐仙只是我的自我投射,您是这个意思吗?”他笑着继续:“我这样清醒的病人不多了吧?”涂成文莞尔,狄秋疑道:“这重要吗?”“什么?”狄秋皱起了眉头,他思考着,说着:“我现在靠药物不起幻觉了,以后我说不定连药物都不需要了,我不会再见到什么狐仙,什么水鬼,小丁啊,mama啊,我可能会找到一份工作,朝九晚五,我可能会谈恋爱,可能会组建一个家庭,然而这些都是不确定的,唯一确定的是我在这里生活,人在地球上生活,人会死,地球也会死……生命真的重要吗?我把幻觉和现实混淆在一起,真的重要吗?”“这就扯得有些远了,我们目前……”狄秋打断了涂成文:“医生,你知道吗?”涂成文不响,似乎是在静待他说下去。狄秋遂道:“一个收藏家曾经拥有过它,这个收藏家太爱这幅画了,爱到什么地步呢?爱到他临终的时候他命令自己的儿子把这幅画烧了,他死也要跟着这幅画一起去死。这幅画就此烧成了两半,但是那条富春江,画里画的那条江,它还是在那里,画里的那些山也还是在那里,那些树或许变了样子,但是也还有树,还有船,山间小道上还是会有人。”涂成文问了声:“你去富春江旅游过?是在浙江吧?一个人去的吗?”狄秋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按照科学点的解释,您可以说我幻想我去过那里吧,是我起的幻觉,很厉害的,很多人要靠药物,花很多钱买药物来寻求这种幻觉,我都不用花钱。”涂成文听着,狄秋继续道:“但是,幻觉是什么呢?”涂成文很快答道:“并不存在在这个客观世界上的,却很生动的一种感觉,知觉。”“那么客观世界又是什么呢?”“就是我们生活的这个社会嘛,这个世界嘛。”狄秋进一步说:“既然幻觉是不存在在这个客观世界上的一种感知,那拿我自己打个比方吧,我死了,不在了之后,我就成为了一种幻觉,对吧?”涂成文笑笑:“大家说的鬼。”狄秋跟着笑:“对对对,我就成了鬼。”他道:“我会变成鬼,他会变成鬼,世界上的男女老少都会变成鬼,都会变成一种幻觉,他们不会永恒的存在着。但是因为我,”他指着自己,“目前,相对于您来说还客观存在着,所以代表我就不是幻觉了,对吗?”“代表你现在不是我起的幻觉。”“那是整个宇宙的幻觉吗?因为对宇宙来说,永恒和一瞬是一样的,我们的生和死,消失和存在也是一样的,我们是它的一场梦吗?”涂成文清清嗓子,喝茶,说:“没有人能活得那么长,那么广,我们都是活在这个狭义的世界里,活在当下。”“活在当下就意味着要分清虚幻和真实吗?”涂成文说:“每天都有很多人失去至亲,失去好友,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沉溺在一种假象里。”“但是,就是有人走不出来,就是有人跨不过去,人生来就只能快乐,只能开心吗?”狄秋自问自答,“人可以难过的吧?人有难过,郁闷,悲伤这些情绪,说明人是能难过的吧?不想笑的时候为什么要笑?想一个人……就因为见不到,就因为他已经死了,不在了,就不能去想了吗?”涂成文的声音更轻柔了:“没有人这么说过,但是……”狄秋一看涂成文,声音高了:“但是!”他的声音又低了,有些颤抖:“我想要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狐仙,想要相信我不是被什么男人女人遗弃的孤儿,我想要相信我mama爱我,但是爱不到,想要相信白玉娇真的活过,不是我的什么自我投射,不是我的自我逃避,自我安慰。“我们从戏台往下掉的时候,她把我抛到天上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她背着我在水上飞驰的时候,我真的很激动,她带着我跑啊跑,跑啊跑,那么大一只狐狸,那么长,那么温暖的两条尾巴,它甩开了所有追兵,我感觉我们像是在一片原野上,我还感觉我们就是跑在时间的长河上,它好像永远都不会累,它浑身上下都是生命力。那天的月亮很圆,很大,那天我们在虎丘塔上,苏州很漂亮。她死的时候,我很难过。“如果一切都是幻觉,是假象,都不是真的,我的这些快乐,这些悲伤,它们又算什么呢?狄秋低下了头:“我想要相信图春,”他攥紧了拳头,“他不是我的幻觉,不是我什么青春期的性冲动而幻想出来的一个完美的人。他太完美了,长相,脾气,声音,他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