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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没什么。”狄秋把大半张脸埋进了臂腕里,声音出奇得小。“肯定有什么。”女孩儿和他一样的姿势,声音不轻,语调笃定,“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起‘没什么’的人呢,就是有什么!你刚才是不是想,他要是死了,你就能见到他了,奇怪,你又不是见不到活人,你知道他在哪里吗?你想见他为什么不去见呢?”狄秋闷声道:“你烦死了。”“我是死了啊。”狄秋没响了,良久,他动了下脑袋,额前的刘海摇晃着遮住了他的视线,他说:“不好意思。”女孩儿说:“天黑啦,你找个理发店剪剪头发吧,你的头发好长了。”她从狄秋身边走开了。狄秋又站了歇,近邻散出了米饭的香气,传来了锅碗瓢盆的打击声,他转身去敲303的门。洁洁来开了门,看到狄秋,愣了愣,旋即倚在门上懒懒一笑:“你又来看漫画啊?”狄秋说:“你是不是有过个女儿?”洁洁的笑容没变,依旧还是温温柔柔,绝不会对人动气的样子。她说:“我?女儿?我像吗?”狄秋咽了口唾沫,看着她说:“她有个布娃娃,她托梦给我,她想让我拜托你,她说请你……”洁洁碰地关上了门,狄秋杵在门口,想了想,还是去敲了敲门。屋里一阵响动,没一会儿,洁洁甩开了门,但人已变了个样子,眉毛纠成一团,眼睛瞪得老大,眼底发红,咬牙切齿,直喘粗气,扔出来个音响喇叭,她瘦,力气也小,狄秋稳稳接住那喇叭,想说什么,洁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忿然扭头,走到那小桌子前,搬起另一只喇叭就往地上砸去,喇叭没坏,她便飞踹了几脚,把它往墙角踢。狄秋说:“你听我说完可以吗?”洁洁不听,她蛮抱起桌上的播放器,冲到狄秋面前,撞开了他就把播放器往楼下扔去。砰一声,两边的邻居都稍稍打开了防盗门,往外探看。洁洁不管,脖子上青筋一跳一跳地,她不听狄秋说话,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扑到他身上就扯他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咆哮:“你以为你是谁啊?关你屁事!!”“滚!”“你给我滚!!”“你送我什么狗屁音响就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啊?滚!”“滚!”她把狄秋堵在墙角,抓他咬他踢他,狄秋护着脑袋,洁洁发泄得上气接不上下气,连个滚字都说不出来了,浑身都发抖,她这才松开了狄秋,飞奔下楼。狄秋追着她,洁洁一溜烟跑到了大马路上,路上还掉了只鞋,她还是往前跑,跑到小灰的车边,上了车,从车里把另一只鞋扔了出来。小灰把车开走了,开远了。狄秋站在马路上,拾起洁洁扔出来的那只鞋子,转身又找到了另外那只,一双高跟拖鞋。他拍了拍它们,揣在了怀里。他的嘴角撕裂了,有点疼。街对面恰有间杂货店,狄秋进去买了包湿纸巾,要了一根士力架。他在路边抱着那双鞋,用湿纸巾擦了擦嘴角,撕开士力架咬了一口。他试着嚼了两下,疼得抽气,但他越嚼越起劲,吃完,又去买了一根,三两口吞进肚子,腻得他嘴里只剩甜味,甜得他想吐,他揩揩嘴巴,打的去了棋牌室。第五章狄秋和洁洁彻底失联了,他从安mama那里要来了洁洁的手机号,用公用电话打了几次都没人接,他又找回去民治路,晚上去,没人应门,白天去,家里没人,就连那小女孩儿都消失了,不知游荡去了哪里。棋牌室里的牌局倒不怕没人凑,桐桐重新杀了回来,牌桌上见到狄秋,一会儿说他没的和洁洁搓麻将,无精打采,魂不守舍,一会儿说他不过是换了个雀友,好比失恋,凄凄惨惨,一局围城拆完,桐桐话里话外又撩拨狄秋,说:“听说么你还负了伤,我先前还不相信,今天来一看,你这个脸差点破相歪,你说说看啊有你这样的,出来棋牌室打打麻将么和人家打出真感情来了。”狄秋看了眼坐在对家的祝老师,祝老师笑笑,避开了他的视线,拿保温杯喝茶,出牌:“一万。”狄秋笑着摸脸皮,看桐桐,说:“吃一堑长一智,吸取教训了,还是只有你这个meimei对我是真的好。”桐桐娇哼了声,撇嘴道:“三万。拉倒吧,欸,你回家你mama没有问你啊,宝贝儿子面孔上这么两道,不心疼的啊?”狄秋摸到了脸上两道新结好的血痕,挠了挠,桐桐立马拍开了他的手,竖着眉毛发脾气:“不好摸的!要留疤的!”安mama碰牌了,道:“小狄么那天洁洁的号码还是问我要的。”桐桐听了,眼神一变,瞅着狄秋,道:“啊是啊?”狄秋笑笑:“我没有手机,她也没告诉过我她的号码,我找她是上次欠了她一点麻将钱,不还给她,我浑身不舒服。”桐桐嗔怪:“那你又不说,我今天还碰到她了,早知道么我帮你还了歪!”“啊?在哪里啊?”狄秋问。桐桐瞄着他:“到你了呀。”狄秋摸了牌,直接扔出去,也是张一万,安mama闷闷地说:“早晓得弗碰啧,摸进来么阿好凑凑。”(早知道不碰了,摸进来还能凑凑。)祝老师道:“还?听张了啊?”(还没听牌啊?)安mama纵览牌局,道:“我是?听了,用弗着看我哀搭哦,祝老师倷放一百扎心,桐桐褡么倷摆扎眼睛看看,估计浪去索子,小狄么……”(我是还没听,用不着关注我这里了,祝老师你放一百个心,桐桐那里么你小心一点,估计上去在等条子,小狄么……)桐桐昂起脖子,摸着头颈,接道:“小狄么不用管他了,心思都不在这上面的,和我们搓麻将么神知巫知(神游天外),经常性梦游。”祝老师哈哈笑,道:“格么我再出扎万字吧,听安mama葛。”(那我再出个万子吧,听安mama的。)祝老师这个万字一摆下,狄秋就抬起了手,祝老师苦着张脸,手还没完全放下牌,挤着眼睛看狄秋,狄秋冲他一笑,推倒了牌:“不好意思了祝老师。”他胡牌了,祝老师叫苦不迭,唉声叹气地掏筹码,说桐桐:“倷啊是帮唔倷连打麻子啊?”(你是不是和他打配合啊?)桐桐道:“祝老师么真正是冤枉我,安mama不也说小狄还没听么!”安mama伸长了脖子看狄秋的牌,逐一排查狄秋出过的牌,半晌,举起根手指道:“弗好意思啧,哀扎九万看到呲唔倷搭去啧。”(不好意思了,这个九万看到了他那里去了。)“这个九万是你出的嘛!”桐桐归了下麻将牌,还帮忙回忆,“就是祝老师连扔两个三筒那时候嘛,我记得很清楚的。”安mama不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