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颤栗

    雌皇满意献祭的工作,大大奖赏了负责的雄虫。在雄虫激动到颤抖的虫躯上,雌皇用精神触手赐给他人类的语言。

    似乎在人类的文化中,与虫族现状相似的社会形态曾出现过,但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风沙中了。而虫族正走在这条路的上坡,并临近终点。

    雄虫得到了在阿瑞斯房间内驻守的位置,他按捺住身体的躁动,小心翼翼不让自己发出噪音,以免像上一只虫子一样保不住位置。

    自从阿瑞斯的存在被虫族所知,所有虫子的目光都或多或少注视过这个人类身边的位置——能够在雌皇周遭有一席之地,这是多少虫族的奢望。

    “原来如此,人类的语言是从声带发生,再通过空气传递。和我们虫族完全依靠精神力的交流方式截然不同。”

    阿瑞斯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解:“可是我之前听到过虫族的说话声。”

    “虫族并没有声带。”雄虫尽职尽责地为雌皇的人类答疑解惑,“其实所有的生命体都有精神力,不同语言的区别只是精神力传达过程中的差异,只要能感知到精神力,剩下的也只是理解与否的问题。”

    雄虫猜测道:“你和雌皇这么亲密,就算没有刻意引导,体内蕴藏的精神力也会被逐渐激发出来,能,听见,声音也就不奇怪了。”

    亲密……

    莫名的躁动攀上阿瑞斯,像是被蚂蚁爬过心脏,令他不由得用被子把自己裹紧。

    见阿瑞斯不再想继续话题,雄虫想了想,默默退回阴影里。

    “等等。”阿瑞斯叫住它。

    在床脚缩成一团的人类男人微皱着眉,脸上露出犹豫和挣扎的神色,几秒后,抬头和雄虫的视线撞在一起。

    “……你可以再跟我说说话吗?”

    “当然可以,你想说什么?”雄虫坦然答。

    “说说你们的事吧,我对……你们一无所知。”

    雄虫歪了歪头,了然。

    “你是想知道雌皇的事吗?嘻嘻,雌皇是虫星最厉害的虫族,是所有虫子的信仰。”他的虫躯颤抖着,发出“嘎达嘎达”的噪音

    提及雌皇,原本在阿瑞斯眼中连五官都难以拼凑完整的虫脸,竟诡异地看出了可以称作“狂热”的神态。

    “雌皇……啊,要是雌皇愿意吃掉我就好了,我一定记得在那之前叫上我的哥哥,多亏了他,我才能走到这一步……”

    雄虫的精神力凌乱了,就像溪水被泥石流打乱,河道变得崎岖,河水瞬间浑浊。阿瑞斯很快发现自己对其语言的理解感到困难,甚至怀疑其中几个字眼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他犹豫着,回避了一个字眼,摘出另一个提问:“哥哥,是什么?”

    帝国早已没有了亲人的概念,生育的职责被帝国全权掌控,新生儿只知帝国,不知父母,更别说旁系亲属。

    幸好雄虫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很快按捺下自己的精神力乱流。并且不吝啬向雌皇的人类介绍。

    “你不知道?哦,雌皇给我的记忆太多了,其中有你也不知道的知识也不奇怪。”

    “我的哥哥是将军的副官,和将军一样是纯正的长足种族。”他说着,向阿瑞斯展示自己的身体,“但我是杂种,所以看上去没什么长足种族的样子。对了,我和哥哥是同父异母,母亲那方是甲壳种族,与雌皇的血统近一些。”

    阿瑞斯一愣,下意识开口就要追问。雄虫却突然止住了话头。

    “没有任何生物有资格谈论雌皇。”雄虫的眼睛紧盯着阿瑞斯,“但是雌皇很宠爱你,请直接询问雌皇吧。”

    谈论到那位,阿瑞斯唇线紧绷,按捺下情绪,转而问道:“跟我讲讲虫族或者这颗星球的事好吗?比如说,火山和献……”

    话没说完,阿瑞斯舌根发紧,胸口闷闷的,那个词怎么都说不出来。雄虫等了等,还是接过话头。

    “你想知道献祭的事情吗?当然可以,这是在雌皇成为雌皇之后虫族最重要的事,所有虫子都会告诉你它们以此为荣。”

    雄虫敏锐地感知到阿瑞斯对献祭一事的态度与他截然不同,源于虫族血脉中的暴戾和排外令他躁动起来,又在下一瞬被他主动压抑。

    不管怎么样,眼前的人类是雌皇的所有物。

    雄虫话锋一转:“献祭虽然是大多数虫族的归宿,但也有不少虫族是通过其他方式贡献己身的。”

    “战争吗?”阿瑞斯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这个词微微颤栗,哑声问。

    出乎意料,雄虫摇了摇头。

    “雌皇是虫族历来最特别的领导者,忠于雌皇的虫族没有发生过任何一起战争。我说的除了献祭以外消耗虫族的方式是……”

    说着,雄虫张开狰狞的口器,用前足指了指。

    可怖的口腔结构清晰地展示在阿瑞斯面前,露出满口漩涡似盘旋分布的利齿。阿瑞斯愣愣地看着,雄虫以为他对此有兴趣,主动将口器张开更大,密集的利齿似乎都在轻微颤动,就像是为了死死咬住入口的猎物。

    “虫族数量太多,虫星上又只有我们一种生物,不侵略其他种族的话东西根本不够吃,虫蜜也供不应求,英明的雌皇就让我们吃同族了。”

    雄虫露出向往又惋惜的神态,“所有虫族都希望自己能够进入雌皇的肚子,为雌皇献上自己的生命能量,可惜多年来获此殊荣的虫子寥寥无几,就连将军都被雌皇拒绝了。”

    雄虫说了许多,大多是表达自己或虫族对雌皇的感情。阿瑞斯听着,渐渐不搭话了。从雄虫那听说的每一句,都令他身体颤栗。

    空缺的大脑。

    奇怪的身体。

    阿瑞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真想好好问一问雌皇,问她,他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