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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让给她的。这夜她睡了个好觉,仿佛头顶的阴霾被雨水洗净了一层。心情颇好地在家里宅了一天,至于慈善晚会的帖子早被她遗忘到九霄云外,于是另外有人心情不良地找了过来。月牙和吴妈按点张罗好一桌子好饭菜,外面汽车滴滴两声,大门朝内敞开,珺艾哼着小曲往外去,汽车已然停到阶梯这边来,少峯率先下来,珺艾高兴地叫了一声哥,没想到车厢里又吐出一个女人来。安雅雯一身月白的呢子大衣,双排扣,领子上是一大片毛茸茸的淡粉色,在雨幕的黑伞下,依偎在少峯肩头,当真是十足的贵气漂亮。他们由下而上的过来,珺艾胸口滚过一层又一层的浪涛,好不容易才给出笑脸,只给少峯:“你回来啦,饭已经开桌啦。”安少峯拍拍雅雯的手背,抽出自己的手臂来:“进去吧,外面冷。”他说这话是,脸庞正由雅雯那边偏向她这边,珺艾的心脏沉沉地缓缓地跳了一下,不知道他是对安雅雯说的,还是对她说的,亦或是同时对她们两说话。雅雯朝她点头,跟着少峯一同进屋,珺艾落后一步进去,三人前后上了餐桌,雅雯洁净的乳白呢子大衣脱了下来,由少峯的手交给了月牙拿去挂上。看得出少峯尽量在平等而平和地对待她们两个,同样是meimei,到底哪一个更亲,真是没法说。珺艾对安雅雯的看不惯以及愤懑,她想将锐利和不客气表现出来,然而,突然就觉得不太有必要。少峯亲自把人送上汽车,叮嘱司机一定要把人送到温公馆的大院内,他折身回到大厅,厅内寂然一片,桌子上的残羹冷炙瘫在那里,月牙扇着怯懦的目光从楼上下来,他叫她把桌子收拾了。珺艾察觉着少峯从身后过来,察觉着他今日似乎别有情绪,然而她也有,她的家庭,奇怪的跟少峯组成地兄妹之家,被人插进一把华丽的剑,给刺穿了。少峯将她转过身来:“在和平饭店门口碰到她,她的汽车抛锚了,本来说要送她回去,只是又说想来拜访一下新居。”少峯的话语是温柔的,却不会让人感到绵软无力。绵软无力的是珺艾,她笑着摇了一下肩膀:“我跟她处不来。”“知道。”少峯捏住她的脸颊,玩笑兴致地夹了一夹,试图将气氛活跃起来,到底还是像在忍着什么事情,不能够说出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她起了矛盾,你会帮谁?”这回少峯给了她肯定的答案:“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临近新年,店里的生意十分红火,珺艾忙着两头跑,一笔笔的款子往银行里存。她特意开了两个账户,其中一个放着开店的本金,等钱够了,就要还给少峯。之前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然而温老爷和雅雯的出现,让她总是忍不住地想起这件事。偶尔周怀南会从铺面前路过珺艾看到过他两次,他走得匆忙,而她手上的事情也多,于是并未打上招呼。年前时,他走了进来,样品没有仔细看,说你推荐就好。她问他要什么价位的,周怀南像一块沉重的礁石,当真始终平静着:“给两个meimei做衣服,过新年。”珺艾问他要了几块大洋的定金:“我来帮你准备,弄好了让人送到你家里。”老师傅手里的单子忙不过来,珺艾拿去分给另外的裁缝,让他做出三套来,两套女装一套男装,转头派跑腿的送到后面的巷子里去。办完这件事她就关了两家铺子,放大伙儿回家预备过年,于是周怀南过来结账时,只看到贴着崭新对联却关紧的房门。这个年很快就过去了,少峯镇日要外出拜年,上司、同僚、朋友...亲戚的,自然都少不了。唯独除夕那天,他在家里陪着她,过一个温馨而安静的小年。这个年结过后,苏南的空气骤然一变,变得紧张而僵硬,因为自北而南的战火已然抵达了上海,上海很快成了沦陷区,又是两个月,南京也进入了严苛的警备阶段。——————37.怨气苏南的形势一度非常危险,仿佛不远处的空袭飞机随时会飞到这边,再冷不丁地释放几个威力无边的炸弹。市民们很是紧张了一段时间,结果真正的战场始终没有过来,于是试试探探地,大家又恢复了以前忙碌的生活。若要说最大的区别,便是有一批日本大兵,坐着绿皮的大卡车,轰轰烈烈地从闹市里过,宵禁的次数也是多了起来。寻常百姓过得战兢些,上层的圈子却是愈发的热闹,各地的大员,前政府的遗老遗少,身份敏感又有利用价值的,纷纷地往苏南这片风神云秀之地集聚。前财政部长过大寿,半山腰上的璀璨灯火亮了个通宵。珺艾主动蹭了赵太太的车,混进了人头攒动的华丽别墅里,她要找个人,非常着急。衣香鬓影中的女人们,通通都是亮丽非凡的,安雅雯却格外的突出,她自有一派圣洁而高贵的美,让她周边的人不由地非要在她跟前表现出最良好的面貌。珺艾眯着眼睛,在雅雯方圆十步内,终于找到了她的未婚夫冯长乐。冯长乐喝了不少酒水,正要去如厕,被帷幕后突然蹦出来的女人吓了一跳。“是你啊。”冯大公子尴尬地朝她点头,两人毕竟在几年前算是默认过要订婚,后来黄了,他多少还是有些愧疚,愧疚不太多,刚好他维持绅士本色。珺艾站得笔直,她对他是毫无情意的,挺腰抬头地走了过来:“最近可还好?”“还不错。”冯长乐掩不住春风得意,珺艾松下一口气:“那冯二在上海还好咯?”“托福,上海乱了一阵,她那边也还好,毕竟是在租借里头。”短短两句话,珺艾含着两分模糊的笑,颔首一点,游鱼似的离开了,弄得冯长乐莫名其妙。冯二既然没问题,那么——那个人,应该也还好吧。珺艾扶在一处栏杆上,身边摆放着一只古色古香的绿松大缸,缸子装满了黑泥土,上面铺着淡白黄的沙子,再上面载着一颗造型富有哲学的罗汉松。再要细看的话,沙面上摁着许多歪扭的半截烟头。她从不大的珍珠软包里捏了一根香烟出来,这烟是从一位太太手上拿的,太多的愁绪需要借助香烟,从云里雾里地飘出去。然后她听到有人在讲话,那是安雅雯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