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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瑾虽说是出身凡世间,但他幼年时接触的世界,都是卑微而苍白的。像这样的节日、这样的喧嚣热闹,小晏瑾往往是避之唯恐不及。直到后来遇见了沈知弦,他的生活才逐渐有了光芒与色彩。而沈知弦呢,他少年时期是最喜欢凑热闹的,心疾之后,因着各种原因,才开始偏爱清静,现在和晏瑾在一起久了、万事顺遂了,他的少年意气,似乎又回来了些。各种声音从晏瑾耳边掠过,晏瑾充耳不闻,只冷静地环顾四周,片刻后他瞧见了一处分外热闹的地方,默然了一会,便果断地朝那边走去。沈知弦偏爱山水,他选的地方,非依山便是傍水。晏瑾遵循约定,不能用术法,艰难地穿过人群,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宽敞长河。天上星辰与人间灯火都倒映在了水面上,画舫间飘着几叶轻舟,整个河面都满满当当的。这些画舫里有什么,沈知弦早就带他见识过,只是今夜热闹的……似乎并不是这些个画舫。“好!”“妙极!”“绝艳之色!”身旁不知是谁在情绪激昂地扬声赞叹,晏瑾看着河中央格外显眼的一叶轻舟,以及那舟上之人,倒吸一口气,觉得脑门上青筋蹦跶得很欢畅。那一叶轻舟上只坐着一人,墨发半束,脸上带着半张玉质面具,只露出线条精致的下巴。他身着素白色里衣,松松地披着件绯色外袍,衣带也没有系紧,就这么姿态散漫地独坐舟中,豪放地支起一条长腿,另一条长腿隐在小案几之下。他这叶轻舟恰恰落在两座画舫前,画舫上、岸上,有许多年轻公子哥儿瞧见他半张脸也心痒痒,隔得老远同他说话,也有胆子大的少女,摘下头上的绢花,掩唇笑着朝他扔去。只是绢花太轻,一阵风吹过,往往还够不着小舟,便晃晃悠悠地落在水里了。红衣人对周围的热闹置若罔闻,也不管别人同他说话,一手撑在身侧,微微后仰着身子,抬头看天边明月。眼神专注得像再看什么绝世大宝物。连带着周围的人也不由得顺着他视线,去望那明月。等到众人都忍不住望月亮了,那红衣人却又收回了视线,唇边噙着一点儿轻笑,伸手捏起案几上一只玉箸,懒洋洋地把玩着。小案几上摆着清酒一樽,酒樽两盏,一小碟花生米,以及另一只玉箸。红衣人抛了抛玉箸,又稳稳地接在了手里,忽地清了清嗓子,叮然一声,玉箸在玉盏上敲了一下,发出清越的声响。他接连敲了几声,慢悠悠的,半阖着眼,启唇漫声而唱:“小令尊前见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他或是饮过酒,嗓音慵懒而散漫,带着点微醺的酒意,音色便不那么清透了,像一根通体雪白、唯有尖尖点了一点红的小羽毛,轻挠着众人耳根。叫人痴迷。“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最后一字的尾音咬得很轻,似乎带着点叹息。红衣人扔下玉箸,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喝得太急,几滴酒液便从他唇角溢出来了,顺着他的下巴滑落到脖间,只余浅淡水痕。他方才敲杯而唱的时候,就将众人的注意力又引过来了,此时众人见他姿容作态,又是一番赞叹惊呼。晏瑾冷着脸,大步走到岸边。恰好有游人上岸,归还了租来的小舟,那轻舟的主人牵着绳,正喜滋滋地数着铜币,忽觉眼前一暗,有人站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地将那系着轻舟的绳子抽了出来。“哎哎哎,这船不租了!我该回去了——”那船主人话音未落,只觉得手上一沉,一枚大元宝叫他立时笑开了眼,“哎呀客人请,客人请,需要我……”他将大元宝揣进怀里,一抬头,只见他那小船儿已离他好远——那身姿挺拔的玄衣人,正划着船,飞快地往河中央而去。“……替您划船吗?”船主人目瞪口呆,下意识说完这一句话,才挠了挠头,“好像不需要了……”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据在场群众的事后回忆,当时是这么一个场景。“那小舟也不知打哪儿来的,那黑衣人凶神恶煞的,飞快地划着船靠过去,只轻轻一跃,就蹦到了红衣美人坐着的小舟上。”错失美人的公子哥义愤填膺,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然后他就划着船,那船桨几乎要晃出幻影来了!他就这般这般的,连人带船!都抢走了!谁都来不及阻拦!我好气啊!”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眼下情形呢,是晏瑾正冷着脸摇着船桨,避开画舫,一路飞快地划走。沈知弦乐不可支,笑得前俯后仰。面具早就不知掉哪儿去了,他眼角几乎要笑出泪花来了:“阿瑾,你慢一些……今个儿是中秋节,又不是赛龙舟……”这一舟绝尘去,怕不是要惊掉一众人的下巴啊!晏瑾紧紧抿着唇,一路划着到了人迹稀少的地方,才缓下动作,随手将船桨搁在一旁,偏头看向那笑得衣衫都凌乱了的红衣人:“师尊该庆幸事先定了不许用术法的规矩。”他微微一顿,续而道:“……不然师尊现在,怕也是笑不出来了。”沈知弦这才发现四周寂静得可怕,仿佛这儿就只有他们俩人。他察觉不妙,微微收敛了笑容,手腕儿一抬,晏瑾便道:“师尊也要遵守规矩。”沈知弦便将那刚凝聚起来的灵力又散了去,视线一偏,望了眼映满星辰的河水,趁着晏瑾不注意,起身就想跳下水。然而晏瑾反应也是很快,手一伸,便扣住了沈知弦的脚踝。这一扣,晏瑾才发现这人居然未着鞋袜,细腻的肌肤在夜风中微凉,握着像是握住了一块莹润凝脂玉。他微微一用力,将人拉扯回来,顺势扣进怀里。沈知弦挣扎了一会,没挣扎开,他弯了眉眼,很识时务地立时求饶:“我错了,阿瑾,我错了……放过我这回……”这小舟不大,也就能承载两三人的模样,还搭着个小小的船篷。晏瑾扣着人躲进船篷里,帘子一落,光线便昏暗了。沈知弦只能听见晏瑾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就响在他耳边:“晚了。师尊想要演话本子,当徒弟的……总该陪完全程的。”晏瑾今天一直以师尊相称,沈知弦便也就笑着骂了他一声逆徒,只无辜装傻:“演什么话本子?我怎么不晓得?”“大抵是个……”guntang的吻落下来,晏瑾话语里笑意满满,“街头恶霸强取豪夺弱怜无辜小美人的话本子。”“………………”作者有话要说: 沈沈:淦!我养在家里,那么大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