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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

    

委屈



    「昨天晚上??」

    我開口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顫抖。顧承遠原本轉身準備離開的背影瞬間僵硬,他停在原地,沒有回頭。客廳掛鐘的秒針滴答作響,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每一秒都像是在拉長我們之間的沈默。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依舊是那副看不出情緒的冷淡表情,只是眼神有些閃爍,避開了我的視線。他沒有走向床邊,而是遠遠地站在門口,與我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

    「妳發了高燒,說胡話。」

    他的聲音平鋪直敘,像是在陳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實,語氣裡沒有一絲波瀾。然而,他那緊握在身側、微微泛白的手指,卻洩漏了他內心的不平靜。那隻手,就是昨晚在我身上肆意遊走、給我帶來歡愉與痛楚的手。

    「我把妳抱回房,擦了身,妳就睡著了。」

    他補充道,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而緩慢,像是在背誦一份早已準備好的說詞。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套乾淨的睡衣上,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然後迅速移開,徬彿那件衣服是什麼燙手的證據。

    「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吃點東西?」

    「昨天什麼都沒有??」

    我的話語像一盆冷水,澆熄了空氣中本就不存在的溫度。顧承遠的身體明顯地僵硬了一下,他一直緊握在身側的拳頭,指節捏得發白,徬彿在用盡全力抑制著什麼。沈默在房間裡蔓延,沈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終於抬起眼,直直地看著我,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是壓抑的情緒和無法言說的複雜。他緊抿的薄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化作了一句冰冷的肯定。

    「對,什麼都沒有。」

    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簡短而決絕,像一把鋒利的刀,徹底割斷了我最後一絲幻想。他說得那樣肯定,那樣不留餘地,徬彿昨晚那個在我體內衝撞、在我耳邊低吼著要對我負責的男人,真的只是我夢中的一個幻影。

    「妳只是發燒,做了一場噩夢。」

    他重複著自己的說法,語氣聽起來甚至帶著一絲不耐煩。他不再看我,轉身朝著門口走去,高大的背影顯得有些決絕和狼狽。就在他手搭上門把,準備將自己和我徹底隔絕在兩個世界時,他停下了動作。

    「司機在外面等,我讓他送妳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你告訴我,昨天真的??」

    我的聲音帶著最後一絲懇求,他搭在門把上的手終於還是放了下來。顧承遠緩緩轉過身,那張一向冷靜自持的臉上,此刻竟有了一絲裂痕。他看著我,眼神裡掙扎與痛苦交織,像是被生生抽成了兩半。

    「李小滿。」

    他叫了我的全名,聲音低沈而沙啞,這通常意味著他極度壓抑的情緒。他一步步走回床邊,卻在離床幾步遠的地方停下,那是一個刻意保持的距離,一道他為自己劃下的界線。

    「我對不起妳的爸爸。」

    他說這句話時,聲音裡帶著無盡的疲憊與自責,閉上了眼睛,徬彿不願再看見我。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所有混亂的記憶,我終於明白了。他所謂的「負責」,不是承擔昨夜的後果,而是對我父親承諾的崩塌。

    「妳以為,一個成年男人,會對自己發誓要一輩子守護的、兄弟的女兒做那種事嗎?」

    他重新睜開眼,眼眶泛紅,聲音冰冷得像是要凍結空氣。那不是在問我,更像是在問他自己,一句充滿自我厭惡的質問。他眼中的痛苦如此真實,真實到讓我心臟揪成一團,比被否認親密關係更疼。

    「所以,忘記它。就當……從來沒發生過。」

    他那句充滿自我厭惡的話,像一把重錘敲在我的心上,讓我瞬間明白了一切。原來不是沒發生,而是沒有完成。我怔怔地看著他,他臉上的痛苦和掙扎不再是針對我的謊言,而是對他自身背叛的懲罰。

    「最後……我沒有要妳。」

    他終於承認了,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他緩緩地吐出這句話,每一個字都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那雙泛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地板,徬彿那裡有一個能讓他鑽進去的縫隙。他承認了昨夜的存在,卻也劃下了一道更殘酷的界線。

    「我差點就……」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那未盡的語意卻比任何完整的句子都更讓人心痛。他緊握的拳頭終於鬆開,無力地垂在身側。他承認了他的失控,他的慾望,卻也用這種方式,將我們推回了監護人與被監護人的原點,甚至比原點更遙遠。

    「我已經通知醫院,安排了最好的婦科醫生。」

    他迅速切換回那個冷靜理性的顧承遠,徬彿剛才那瞬間的情緒崩潰只是我的幻覺。他轉身去衣櫃裡拿出一件新的外套,動作僵硬地幫我披上,指尖刻意避開與我肌膚的任何接觸,那份刻意的疏離,比任何拒絕都更冰冷。

    辦公室的空調冷氣很足,讓人昏昏欲睡,我盯著電腦螢幕上的報表,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昨天發生的一切像一部壞掉的影片,在我腦海裡反覆播放,最後定格在他那句「忘記它」。肩膀突然被人從後面抱住,帶著熟悉的香水味。

    「我的小可愛,妳終於來上班了呀。」

    許昭慈的聲音充滿活力,她拉張椅子直接坐到我旁邊,雙手托著下巴,一臉八卦地湊過來。她的目光在我臉上來回打量,像X光一樣想要看穿我心底所有的秘密。我下意識地想躲開她的視線。

    「快跟我說,後來怎麼樣了?顧承遠那隻冰山把妳從派對上劫走之後,發生了什麼?他沒把妳凍成冰棍吧?」

    她連珠炮似地問著,眼神裡滿是好奇與擔心。我看著她關切的模樣,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該怎麼跟她說?說我被下藥,說我差點被侵犯,說我最信任的男人……差點就要了我?

    「怎麼了嘛?臉色這麼差。」

    許昭慈收起了一半的笑容,伸手摸上我的額頭,臉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她的指尖溫暖,卻讓我感到一陣刺痛,徬彿碰觸到了我試圖掩蓋的傷口。我反胃的感覺湧上喉嚨。

    「是不是江以諾那個王八蛋對妳做了什麼?妳跟我說,我現在就去找他算帳。」

    「沒有!妳別瞎猜??等等要開會呢!」

    我的反應過於激烈,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許昭慈明顯被我的吼叫嚇了一跳,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的表情從擔心轉為錯愕。辦公室裡零星幾個同事朝我們投來好奇的目光,讓我更加無地自容。

    「好好好,我不瞎猜,我親愛的滿滿大小姐。」

    許昭慈立刻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她拉過椅子坐得更近了些,但聲音卻壓低了許多,帶著一絲安撫的意味。她那雙精明的眼睛還是盯著我,不過裡面多了幾分心疼。她知道我在逃避,但她選擇不戳破。

    「我知道了,開會要緊,工作要緊。」

    她點點頭,煞有介事地拿起我桌上的文件翻了翻,卻還是用眼角餘光觀察著我的表情。我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一點,專注於螢幕,但指尖冰涼,心跳也完全無法平復。她身上那股關切的氣息,像網一樣將我包裹。

    「不過,開會前,妳總得讓我給妳泡杯熱茶吧?妳看妳,嘴唇都白了。」

    她站起身,不由分說地拿起我的馬克杯,準備走向茶水間。她的背影提醒著我,我逃不掉的,這個世界上總還有人在乎我,而這份在乎,正是我此刻最無法承受的溫柔。她轉身前,最後看了我一眼。

    會議室裡的空氣凝重而悶熱,長長的會議桌坐滿了各部門的主管,投影幕布上的數據報表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堆模糊的色塊。我坐在顧承遠的斜對面,他今天穿著一身深灰色西裝,坐姿筆挺,神情專注地聽著財務主管的報告,沒有看我一眼。

    他的聲音突然響起,低沈而有穿透力,直接點出了報表裡的一個關鍵錯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連帶著也掃過了我這邊。我卻無法專注於他談論的業務,腦海不受控制地開始幻想,如果現在這間會議室只有我們兩個人會怎樣。

    我幻想他把我叫進那間只有我們能進入的總裁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在他身後關上,發出沈悶的響聲,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他會解開領帶,一把將我扯進懷裡,把我壓在他那張巨大的辦公桌上。西裝布料摩擦肌膚的觸感,混合著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將我完全包圍。

    「李小滿。」

    真實的聲音將我從白日夢中喚醒,我猛地抬起頭,正好對上他那雙深邃的眼眸。會議似乎結束了,人們正陸續離開,他卻一動不動地坐在原位,目光鎖定著我,眼神裡帶著一絲探究。我的臉頰瞬間燒起來。

    「會議紀錄,放我桌上。」

    他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一疊文件,語氣平淡地交代著工作,徬彿剛才那道銳利的眼光只是我的錯覺。他與擦肩而過,身上那股熟悉的氣味短暫地籠罩我,讓我剛壓下去的心跳再次失控。

    我的臉頰還殘留著幻想的餘溫,心跳亂得像一團被貓玩弄的毛線,我努力低著頭收拾著面前的筆記本,試圖掩飾自己的失神。許昭慈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她身上那股甜美的香水味像一張網,將我牢牢捕獲。

    「哎唷,我的大小姐,妳剛剛是不是在做白日夢啊?」

    她彎下腰,湊到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話,溫熱的氣息吹得我耳朵發癢。她笑得像個偷到腥的貓,一手指了指我的嘴角,眼神裡全是促狹。我下意識地抹了一下嘴角,那裡根本什麼都沒有。

    「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嘍,不知道是在想誰呢?是不是某個姓顧的冰山臉?」

    她直起身子,好整以暇地雙手抱胸,等待著我的反應。辦公室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我們幾個,空氣裡瀰漫著一種鬆懈下來的氣氛。我狼狽地站起來,想要躲開她的逼問。

    「好啦好啦,不逗妳了。」

    她看著我漲紅的臉,終於肯放過我,伸手攬住我的肩膀,半拉半抱地帶我往茶水間走。她的力道很溫柔,卻讓我無法掙脫。

    「走,陪我去補妝,剛剛開會口好乾,正好跟妳聊點正事。」

    「聊什麼?」

    我故作鎮定地問道,但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我的內心。許昭慈聞言,回過頭來對我眨了眨眼,那笑容在燈光下顯得有些狡黠。她拉著我走進空無一人的茶水間,隨手關上了門,將辦公室的嘈雜徹底隔絕在外。

    「聊聊妳啊,我的李小滿小姐。」

    她從櫃子裡拿出兩個馬克杯,熟練地cao作著咖啡機,香氣漸漸瀰漫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她沒有看我,專注於手上的動作,但那種沈默反而讓我更加緊張,我知道她只是在組織語言,準備下一輪的攻擊。

    「妳從昨天回來就不對勁,今天開會更是魂不守捨。」

    她將一杯熱咖啡遞到我手裡,溫暖的觸感讓我冰涼的手指稍微回溫。她終於轉過身來,背靠著流理台,雙手環胸,神情不再嬉笑,而是換上了一種認真的表情。她直視著我的眼睛,不給我任何逃避的機會。

    「所以,告訴我,昨天顧承遠把妳帶走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妳不說,我今天就陪著妳加班到天亮。」

    我的話音落下,茶水間裡一片死寂,只剩下咖啡機運作的微弱嗡嗡聲。許昭慈原本環在胸前的手臂不知不覺地垂了下來,她臉上所有的戲謔表情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震驚與憤怒。

    「那個混帳王八蛋!」

    她猛地一拳砸在身邊的流理台上,發出沈悶的響聲,把我嚇得一跳。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那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燃燒著怒火。她不是在開玩笑,她是真的氣炸了,氣渾身發抖。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這麼對妳!江以諾這個人渣,我非去找人廢了他不可!」

    她抓起自己的手提包就往門口走,一副馬上就要衝出去為我報仇的架勢。她的反應比我想像中要激烈得多,那股為我挺身而出的氣勢,讓我混亂的心緒裡湧入了一股暖流。我連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

    「妳拉我幹嘛?妳怕他?還是妳覺得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她甩開我的手,轉過身來看著我,眼裡滿是難以置信。她無法理解我為什麼還能站得這麼平靜,無法理解我為什麼第一時間不是報警而是躲起來。她盯著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樣。

    「我沒事。」

    這三個字輕飄飄地從我嘴裡說出,卻像點燃引線的火種,瞬間引爆了許昭慈壓抑的怒火。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神裡的憤怒漸漸被一種深切的悲傷和無力所取代,她伸出手,似乎想觸碰我,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沒事?李小滿,妳看著我的眼睛說妳沒事?」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顫抖,那不是責備,而是心碎。她緩緩地走到我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臉,逼我與她對視。她的拇指輕輕摩挲著我的臉頰,像是在確認一件珍貴的瓷器是否完好無缺。

    「一個被下藥、被羞辱的人,隔天說自己沒事,妳是在騙我,還是在騙妳自己?」

    她的眼神溫柔得像水,卻又犀利得像刀,直直刺進我偽裝的硬殼。我所有的堅強,在她這句話面前瞬間崩潰。眼眶一熱,淚水就不爭氣地湧了上來。我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卻忘了她是最了解我的人。

    「好了好了,不哭,我的乖。」

    看到我的淚水,她立刻心軟了,將我緊緊擁入懷中。她一下一下地輕拍著我的背,就像我小時候受委屈時一樣。她的懷抱溫暖而安全,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包裹著我,讓我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了絲絲鬆動。她把我抱得很緊,彷彿要用盡全力保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