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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丕植】醉酒

    

    “季重,”曹丕一手端着茶杯,手指在杯壁边缘摩挲,“你觉得,孤与子建在武学方面谁的造诣更强?”

    吴质正在翻着竹简看东西,闻言头也不抬的回答:“自然是太子殿下。”

    “那……孤与关云长比如何呢?”

    吴质皱眉:哈?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些什么。

    但他当然是不敢直接跟曹丕这样讲话的,他露出一个恭敬的笑容:“太子殿下自然天下无双,那莽夫怎可与您相提并论。”

    曹丕笑了笑:“关云长若是莽夫,世间便没有更不莽夫之人了。”

    吴质只当曹丕无聊拿他寻开心,便又翻腾那竹简,片刻,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的去看曹丕:“难道说,大王已经决定了?”

    曹丕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季重终于反应过来了?”

    吴质吞咽了下口水:“是临菑侯……”

    曹丕倒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父王决定派子建担任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带兵解救曹仁。”

    “可是临菑侯他……他……”一向以机智著称的吴质难得词穷了,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对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或者干脆说是“送人头”的行为该如何评价。

    曹丕没有看他,只是依旧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季重以为,父王此举如何?”

    吴质神情变了变,他将手中竹简放下,认真道:“临菑侯之前并未有过军功,若是此战得胜,自然是大功一件。”

    他缓了缓,又低声道:“殿下是否在担心……临菑侯会东山再起?”

    这话说的相当冒失,若不是吴质,换作第二个人,只怕当场会被曹丕揍出房间,爬都爬不起来。

    曹丕没有否认,他的目光终于从茶杯上移开,看着吴质道:“季重可有解决之策?”

    吴质作为曹丕的智囊团之一,便是没有办法也要编一个出来,他思索一番,计上心来:“若是这样的话,季重有一计。”

    他来到曹丕身边轻声耳语一番,最后道:“这样一来,大王定会对临菑侯有所猜忌,再难重用。”

    曹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是个办法……”

    曹丕侍卫也没带一个,他骑着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拎着几个小酒坛。那马跑得飞快,小酒坛在他手里居然稳如磐石,连点磕碰的响声都没有。没一会儿他就出现在曹植的府邸门口,守门的侍卫还当是谁,居然敢在临菑侯府门前策马扬鞭,一见曹丕马上跪了下来,他也不在意,让人不必通传,将马扔给侍卫,自己提溜着小酒坛进了大门。

    曹丕向正堂走去,不知里面的人在聊些什么,远远便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他听见曹植的声音也在其中。

    他有些失神,自从他们开始争夺储君之位,曹植便很久没在他面前这么开怀的笑过,他都快忘记他这四弟真正笑起来时什么样子了。

    他快步走进正堂,甫一进门,笑声戛然而止,屋中几人皆是被吓了一跳,曹丕快速扫了一眼,除了坐在主位的曹植,他身边还围着杨修和丁仪丁廙两兄弟。

    “子建与诸位朋友聊得开心,倒是孤扰了你们的雅兴?”

    曹丕自己都没发觉,他这话带着点酸味。

    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向曹丕施礼:“太子殿下。”

    夺嫡之争以来,他们私下从不见面,谁也不知道曹丕今天为了什么而来。作为临菑侯府的主人,曹植自然硬着头皮也要上前搭话:“不知殿下今日来子建府中所谓何事?”

    “瞧子建这话说的,你与孤是亲兄弟,孤来看看自己的弟弟,也要寻个理由么?”曹丕慢条斯理的将小酒坛放在桌上:“既然如此,孤之前酿制的葡萄酒,现在正是入口的最佳时机,孤想与子建共饮,不知这个理由可以吗?”

    “自、自然是好的。”

    “只是——”曹丕话锋一转,打量着余下几人:“这酒不多,怕是不能与在座诸位共享了。”

    这逐客令下的,还不够明显吗?

    杨修自然怀疑曹丕用意,在他看来,曹丕此行绝对有什么阴谋,但他一时又想不到,只好悻悻的跟着丁仪丁廙告退了。

    曹植将白玉杯在酒案上摆好,邀请曹丕过来入座,又要起身斟酒,却被曹丕按着坐下:“今日,孤来给子建斟酒。”

    曹植哪里敢让曹丕给他斟酒,但是曹丕压在他肩膀的手力气大的出奇,他挣脱了两次都没有结果,也只好作罢,不自在的坐在那里道:“好久没跟殿下一起喝酒了。”

    “是。你我二人,过去总是一起饮酒吟诗的。”曹丕将斟满酒的白玉杯递给他:“看看还不是曾经的味道。”

    曹植诚惶诚恐的接过,轻啜一口:“嗯,没有变。殿下酿酒的手艺依旧这般精湛。”

    “既然没变,子建为何这般小心翼翼的?”曹丕语气似有不满:“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过去你总称呼我为兄长,如今倒是生分起来了。”

    曹植不明白曹丕此话是何用意,一时接不上话,只好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曹丕见状便又给他斟满,如此反复,那几坛子葡萄酒渐渐都进了曹植的胃袋。

    曹植像是发泄般的痛饮,许是喝得猛了,许是喝得急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竟流下两行清泪。

    “兄长……你我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那么一瞬,曹丕抬起手,想将那泪水拭去,但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语气平静的道:“子建是在难过争储失败?”

    “自然不是!子建、是在难过兄长。”

    曹植觉得眼前一片朦胧,他上身伏在酒案上,努力向曹丕的方向靠去,瞪大眼睛看着他,却依旧看不清此刻曹丕的表情。许是酒在作祟,他脑中一热,瘫坐回椅子上,放任自己胡言乱语:

    “兄长曾说,希望自己所写的文字能流传千古……可是……”

    “兄长,你如今……开心吗。”

    “子建还记得兄长曾说过的话,兄长很开心。”

    曹丕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终于伸了过去。

    兄长在……摸我的头?

    但还来不及细想,曹植忽觉天旋地转,他喃喃了声兄长,拿着酒杯的手一松,人整个扑倒在酒案上,缓缓睡了过去。

    曹丕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人没有反应,便将曹植打横抱起,置于室内软榻之上。

    他凝望着许久未见四弟的睡颜,回忆起吴质对他说的话:太子殿下只需找机会将临菑侯灌醉,若是临菑侯喝得酩酊大醉不能受命,大王自然不会再重用他。

    但是他的四弟一向是个无酒不欢的酒鬼,相比之下他平日里克制许多,哪里能把曹子建灌醉?

    况且这么几小坛的葡萄酒,自然也是喝不倒曹植的。

    所以,他在酒里面下了些许的麻沸散。

    只是灌醉曹植的理由——

    当然不是怕他东山再起。

    或者说比起储君之位,他更在意的是曹植的性命。

    关云长是什么人物?便是他曹子桓轻易也不敢与之较量,更不要说曹子建,那根本就是个文人,耍耍剑舞还行,行征虏将军,从关云长手里解救曹仁?怕不是自己的性命都要搭进去!

    即便没有直接丢了性命,若是不幸被虏……

    曹丕不敢想象曹植受刑伤痕累累的模样,他攥紧拳头,浑然不觉指甲将掌心压出一道道血印。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一个时辰后,魏王派出的侍卫出现在临菑侯府。

    “太子殿下。”他先向曹丕请安,继而环顾四周寻找曹植:“大王召临菑侯觐见。”

    “临菑侯酒醉未醒,不能复命。”曹丕看向那个侍卫:“你便向大王如此汇报吧。”

    侍卫这才发现躺在榻上昏睡不醒的曹植,他又看了看曹丕:“可是……”

    “孤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是……是!太子殿下!”

    依着父王多疑的性格,恐怕日后再不会重用子建了吧……

    但是那又如何。

    曹丕的手轻轻划过弟弟姣好的面庞,将眼尾溢出的一滴泪水拭去。

    子建,兄长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以后,自然有兄长护你一世周全。

    延康元年,魏王薨。汉献帝禅让帝位,曹丕称帝,改元黄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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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监宣布退朝,众卿纷纷告退。独留一人立于大殿之上。

    “陛下留臣弟下来所谓何事?”曹植看似无奈的望着龙椅上那人,语气里却带着点娇嗔:“臣弟还有许多文书尚未处理。”

    曹丕起身从台阶走下来,笑里包含满满的宠溺:“自然是——有诸多繁杂事宜,要与朕的好尚书商量了。”